徐洛音笑着应好,望着她蹦蹦跳跳地走远,嘴角逐渐变得平直,落下幽幽一叹。
能瞒多久算多久吧,至少和离前不能让人知道,那时候应该还未显怀吧。
虽然如今还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只要一想到有个小家伙在自己的肚子里,便忍不住摸了又摸。
到底还是欢喜大过忧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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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韶回到韶光院。
这次如松并未跟着,见他一回来面色便绷得紧紧的,便知道在少夫人那里没讨到什么好,如松连忙躲了起来,让别的下人都谨慎着些,生怕殃及池鱼。
沈韶没管他们,径直去了书房。
从白天待到晚上,他按部就班地做完了一件又一件事,可是依然对徐洛音变脸这件事毫无头绪,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沈韶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当时的场景。
说到她的爹娘来信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轻浅的笑意,可是等他掏出信,她的笑不见了,脸上还有些难过的神色,紧接着便接过信关上门,气冲冲地对他说“慢走不送”。
难过……为何会难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后拿起一封信塞到怀里,快步回到卧房,对着铜镜模拟着当时的情景。
他慢慢抽出信的同时,带出香囊的一角。
沈韶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许是他的动作太快,她并未看清这就是她绣的香囊,便误以为他收下了别的女子的香囊,所以生气了。
不,应该说是吃醋。
沈韶对着铜镜露出一个笑,边往外走边道:“备马,我要去仙……”
话音戛然而止,沈丞相缓缓走了过来,神情严肃。
沈韶微顿,自从阿音搬离沈府之后,父亲从未有过什么表示,似乎去留都随她,今日过来是为何?
“你要去仙客巷?”沈丞相面色凝重地望着他,“又去见她?”
沈韶坦诚地颔首,问:“父亲是要阻止我吗?”
他握紧了拳头,已经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你现在去见她又有何用?”沈丞相皱眉,“除了能说两句话,她连个笑脸都不会给你,你不是在查那件旧事吗?若真的是你想的那样,过几日和她解释清楚,再接她回来岂不是更好?”
沈韶愣了愣:“您说什么?”
他以为父亲会阻止他去见阿音,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沈丞相叹道:“经历了文家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及时行乐’这四个字的意义,既然你喜欢她,非她不可,我也不想再拦你。”
沈端敬自然明白那些旧事是沈家的错处更大,可当时年少轻狂,一心觉得为了保护皇上,什么都可以放弃,若沈家上阵杀敌,就算全部被杀,只要皇上好好的,他也心甘情愿。
是以当徐疆赤红着眼睛找上门讨要说法的时候,他不服气,与徐疆对骂,至此至交好友终于变成了宿敌。
后来的数十年,他一直认为他没错,并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行走,直到靖南侯府抄家前夕,他阻止沈韶娶徐洛音,沈韶对他说“愚忠”。
这两个字犹如当头棒喝,他怒不可遏,想反驳,想将沈韶骂个狗血淋头,可他却发现自己词穷了,下意识转移话题。
等沈韶走后,他在书房一动不动地枯坐一夜,满脑子都是“愚忠”二字。
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满心愧疚。
他这一生都追随着父亲、祖父以及各位祖先的脚步忠于皇帝,可皇帝却轻信谗言相信了靖南侯府贪墨,皇帝真的信吗?
他第一次剖析皇帝的心思,心想,其中不乏有担心徐家势大的缘由,借故斩断羽翼,将兵权留在自己手中。
可他猜错了,皇帝竟让惠妃的娘家掌管青州诸事,原本他还不太明白,是以极力劝阻,皇上却执意如此,他以为皇上被惠妃迷了心,还偷偷骂了她好几声狐狸精。
待吴文两家出事之后他才终于清楚——皇上知道一切,于是暗中筹划,特意宠爱晋王,让太子和晋王自相残杀,培养太子的心性,至于有兵权的徐家、钱帛众多的吴家和有清流之称的文家,都是皇帝为太子找的垫脚石罢了。
一石三鸟,坐收渔翁之利。
可徐家何错之有啊。
沈丞相摇头叹息,见沈韶还站在原地,不由得怒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去!”
“父亲,我会接她回家,但是这与我现在见她并不冲突,我一定要去仙客巷,”沈韶轻声却坚定道,“我不能让她误会我,她会难过。”
说完他便直接出府,策马前往仙客巷。
仙客巷中,徐洛刚用过晚膳,正在院中与绿袖红裳闲聊。
“姑娘,我今日做的山楂糕还不错吧?”绿袖笑眯眯道,“明日你还想吃吗,我接着给你做。”
没有什么比山楂更开胃了,于是她便做了一盘山楂糕,没想到徐洛音吃了之后居然可以吃下肉了,虽然只有几口,但是好歹没吐出来,也算是个进步。
徐洛音颔首道:“明日也做一份吧,我没事便吃几块。”
不过她心里却在想,都说酸儿辣女,难道她肚子里是个儿子?
想到这里,她又要下意识去摸肚子,可手还没碰到,便听见传来一阵敲门声。
徐洛音问:“谁呀?”
“是我,沈韶。”
绿袖看了徐洛音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不快的神色,便知道她也是想见的,于是很快便溜了。
徐洛音抿了抿唇,想直接进屋,可她还是心软了,前去开门,问:“你怎么又……”
“来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瞧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可那双眼睛却发亮,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多了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让她想起那日在云记门前,他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是一样的怦然心动。
她慌乱垂眸,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片刻后暗暗唾弃自己,他的身边已经有佳人相伴了,她心动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掐了下手心,故作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
“阿音,我只想与你说一句话,说完便走,”他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给她看,“这是你绣的,我没有变心。”
作者有话说:
本章也有红包,明天应该就解释清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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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翻案
天青色, 竹叶纹。
徐洛音怔怔地望着躺在他掌心中的香囊,她一直以为这个香囊早就不见了,居然还在。
“前几日我翻看衣箱的时候, 这个香囊掉在了地上,”他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本就是送给我的, 于是我便贴身收着了,没想到竟会让你误会……”
“我没有误会,”徐洛音打断他的话,佯装淡然, “你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
心里却泛起丝丝的甜, 可渐渐地, 她又觉得有些心酸, 他们深爱着彼此,但是不能在一起, 咫尺亦是天涯,两颗心靠得再近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不见。
她失落垂眸,边关上门边道:“沈大人,你快回去吧。下次过来的时候若是没有带上和离书, 我不会再开门了。”
那扇门只剩了一条小缝, 他们静静地对望片刻,徐洛音轻声道:“祝你前程似锦, 福寿康宁。”
他的模样被薄薄的门板所阻隔。
徐洛音没有离开, 门外也没有传来脚步声,谁都没有动。
只是一扇门的距离, 可他们都知晓, 两人之间竖了一道高高的围墙, 砸不烂,凿不穿,更没有登云梯。
她仰头强忍着眼泪,正要回去,门外传来他坚定的声音:“阿音,下次过来,我会接你回家。”
徐洛音瞠目结舌,他在说什么傻话?他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她怎么可能再回沈家?难不成还要将她强行带回去?
不等她多问一句,便听见骏马长嘶一声,马蹄声急促远去。
徐洛音连忙打开门,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算了。
她再次关上门,慢吞吞地走到摇椅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着肚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已经成了她习惯性的动作,是下意识的行为,但是红裳和绿袖一直看在眼里,绿袖大大咧咧没放在心上,红裳心思细腻,见状便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姑娘,您怎么了?”
见红裳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徐洛音微顿,镇定解释:“只是吃多了,有些撑,摸摸肚子消消食。”
红裳点点头,没再问什么,继续去忙了。
徐洛音将手放下,盯着肚子看了许久,现在便告诉她们俩实情吧,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她正要将她们俩叫过来,忽然想起过几日爹爹娘亲回来的事情,若是知道她有孕了,必定会为她操心。
她抿了下唇,决定暂时先不说了,等贪墨案彻底结束之后再挑个合适的时机坦白一切。
想起爹爹和娘亲,她的心情终于变得好起来,期待着相见。
有了盼头,便觉得日子过得又快又慢,终于熬到了徐家众人回京那日。
徐洛音一早便租了辆马车出了京,坐在十里亭中焦急又期盼地等着他们回来。
从去年十月到今年三月,整整受了半年的苦,也不知道爹爹娘亲是否安好,身体会不会落下病根,大哥二哥皮糙肉厚应该没事,大嫂虽比男儿还要厉害,但是到底还是姑娘家,还要照顾孩子,不知有没有累到,闲韵姐姐虽然才去了三个月,但是她身子比较弱,也不知会不会受伤……
徐洛音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片刻后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怎么净往坏处想!
长安城的方向忽然变得烟尘滚滚,她扫了一眼,想必是出城的商队,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向远处眺望。
没想到那队人马居然停了下来,她漫不经心地看过去,顿时僵住了,为首的人竟是沈韶。
他穿着红色官服,下了马之后站在她面前,解释道:“你的父母暂时需要待在大理寺中,我是来护送他们回大理寺的官员。”
沈韶边说话边打量她,较之五日前,她脸上的肉多了一点,想必胃口变好了许多,他稍稍松了口气。
徐洛音闻言眸光微黯,她还以为爹爹娘亲可以待在宅院里呢,等皇上传召的时候再离开,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