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逼良为娼的案件在后续调查中又牵出一桩科场舞弊案,而那姚章不仅是内阁首辅,还兼任吏部尚书,此事查到此处也没人再敢深究,也便不了了之了。
那千户直接被抄了家,户部清点入册的过程中又翻出来许多带着姚家私章的信件,信上内容大多与棋缘馆新进姑娘有关,这些东西都被督察院一丝不苟地呈到了御前。
正元帝因此发落了一大批涉事官员,对于姚章却只是小惩大戒,扣了三个月的俸禄,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萧轻霂得知结果也并不惊讶,还坐在梅园小亭里焚香作画。
雁竹侍立一旁,说:“这次不管牵出来什么,姚阁老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萧轻霂正在画一副雪景,落了雪的石阶上散着红梅。
他挑了线墨:“姚家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撼得动的,陛下心里清楚,太子心里明白就是了。”
雁竹心领神会,没再多说,往外瞧了瞧,正好管家领着徐太医往这边来了,走上前来请安:“殿下,徐太医来了。”
萧轻霂搁了笔,说:“就在这儿看诊吧。”
徐太医走上前来行了礼,管家帮忙放好了药箱,雁竹便将刚作好的画拿到了一边,空出位置叫太医把脉。
徐太医手指搁在他腕子上静默地探了半晌,出口问道:“殿下近些日子是否有些贪凉?”
雁竹答:“就这几日吃了些冰过的水果,喝了几杯果酿,旁的也没碰过什么。”
徐太医收回了手,起身说道:“殿下陈年旧疴难除,切忌冰冷,臣观殿下脉象稍显郁沉,宜多休养,不要过于劳累。”
堂堂瑾王殿下能劳累什么,他这话意思就是能别动就别动,把自己当琉璃摆件好生供着,还能让你多活几年。
萧轻霂微微转了转手腕,直言不讳:“本王是没几年好活了?”
徐太医太阳穴猛跳了一下,说:“殿下这是什么话,只要好生休养,药汤补着,旧疾总能除尽。”
萧轻霂轻笑一声,说:“劳烦陛下总记挂着,月月来看也都是这样,回禀时只说本王身体无虞,旁的不要多嘴。”
徐太医赶紧应下,这边答的爽快,那边一转头就一字不差地报给了官家。
路千棠底下这半个多月成天在焦竹、尚忆两坊巡视,把地形都几乎记了个滚瓜烂熟,哪家府邸走哪条道心里都有了数。
焦竹坊人烟稀少,一般都是走个过场,尚忆坊达官贵人多,遇上车驾要赶紧避让,久而久之路千棠连哪辆马车是哪个府邸的都记得门儿清。
转眼到了七月,再过十日便是太子生辰,照例除皇城京卫军外,还要从京西营拨一批人在生辰宴上例行巡防,说着好听是巡防,其实就是去给东宫看门的,整整一天都偷不成懒,也没有油水可捞,这种活儿向来没人想干。
京卫大多在东宫里面巡防,京西营的就在东宫外门验收礼单,看管大小角门,就跟管家婆似的,在他们眼里,这种活就是没把京西营当成兵来看。
上面的都把这事儿往下推,最后往往都落在那些小旗身上,这次到路千棠竟没再往下推了,他倒是早就想去瞧瞧东宫长什么样子。
第6章 糕点
太子生辰当天,路千棠被安排为东南角门守卫。来客都是正门出入,只有一些因故提前离席的宾客才会走这个门,而这是太子的生辰宴,几乎不会有人提前离开,这个角门也自然而然的极为冷清。
太子的宴会从傍晚一直进行到深夜,丝竹不歇,烛火不息,更鼓敲了好几回,弦月也挂上了中天。
赶在子时之前,黑云翻墨而来遮了皓月,夜风骤起更添凉意,不消半刻便落了雨,夏季的雷雨天总是来得迅疾,不一会儿路千棠和那个跟他同样值班的小旗都被夜雨浇了个通透。
萧轻霂起身告辞,在座的都知道他子时之前一定会退宴,也没人大惊小怪,太子又叫宫人给他拿了件薄氅,怕他被夜风凉着。
萧轻霂没喝酒,他向来不在人前沾酒,但宴会上酒气熏人,他也难免沾了味道,熏得眼畔微红。
他走出宴席才瞧见落了大雨,雁竹便让人把马车赶到偏门前来,太子的宫人赶紧递了伞来,雁竹便为他撑着伞往门外走去。
萧轻霂的脚步在跨出门槛后骤然停了下来,侧头盯着一旁的守卫半天没移眼,这个守卫低着头瞧门槛,后知后觉地抬了头。
萧轻霂笑了笑:“路总旗,好巧。”
路千棠规规矩矩地跟他行礼:“见过瑾王殿下。”
萧轻霂从雁竹手里接了伞,自顾自地走到他跟前去:“路总旗好辛苦,这么大的雨也不躲一躲。”
路千棠低头:“谢殿下关心,卑职职责所在,不辛苦。”
萧轻霂隔着雨帘瞧他,夜色昏暗,却能明明白白地看见他的眼睛,像月色下的深潭,既明晰,又晦暗。
萧轻霂的伞沿正巧搁在路千棠额上一点,从伞骨上滚落的雨水又落在路千棠的鼻尖,滴在唇上,坠到下巴,再淌入衣领。
萧轻霂有意逗他,说:“本王的伞借路总旗躲一躲雨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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