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飞鸾不知作何表示,这里是个药庐,看样子是斐折把他弄来的。
“您之前在树林里昏了过去,臣…小的没什么办法,只能就近找了家看病的……”
“来,别唠了!药好了拿碗盛药!”
斐折又屁颠颠跟着去拿碗。
奚飞鸾这才注意到斐折脸上黑色的魔纹都消失了,看着就像个寻常青年。
“少爷——您先回屋休息!”远远传来斐折的喊声。
奚飞鸾轻叹口气,掀起帘子正要往屋里走,余光一瞥,半撑开的竹窗外,一行人影吵吵闹闹地走过去,奚飞鸾的瞳孔一震,随后一点点骤缩。
“少爷,药好了——”端着刚出锅的苦药汤,斐折掀开帘子,屋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了大开的竹窗。
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小摊挤在路两边,虽客人不多,摊主还是热情地招呼着。
三四个着装不凡的年轻人走过,身姿挺拔,摊主们一看便知,这是附近仙山上下来的修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非要跟我们下山,就是想谋害大师哥!”几人中唯一的一粉衣女子带着怒气喊道,原本如莺燕般好听的嗓音气得有些破了音。
而被喊的对象,正是奚飞鸾的师弟,郁笙。几日不见,他眉宇间又添了几分阴郁,在师妹的指责下,他一言不发,眉心微微拧着。
“好了师妹,小师弟他跟着咱来采买,这不也是想帮点忙嘛……”
旁边一位面容宽厚的弟子刚打完圆场,另一位翻着白眼的青衣弟子又接上了:“帮他说活作甚!我就说这小子没安好心,定是他故意在大长老面前扯谎,才把大师哥撵了下去!你小子满肚子坏水没一点好心,说,你把大师哥弄哪去了?!”
“行了师弟,快别说了……”
闷头往前走着的郁笙脚步突然一顿,回过头来。跟在后面的几人俱是一顿,青衣弟子一抻脖子,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街边上,一带着斗笠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几人后面,见有人回头看,人影一闪,躲进了路边的茶铺。
郁笙也不知是看见还是没看见,面前的几人正剑拔弩张地瞪着他,郁笙顿了顿,温和一笑:“师哥师姐也骂累了,要不我们先歇歇,喝口茶吧。”
“喝你个…”眼看着青衣弟子脾气要炸,模样宽厚的男子连忙捂住青衣弟子的嘴,拖着人往后面的茶铺走:“喝,当然喝,师弟请客。”
郁笙的笑意更浓了:“那是自然,师妹,别站着了,请吧。”
茶铺里客人不多,只有三两桌,郁笙一行人挑了个宽阔处坐下。
角落里,拿了斐折的斗笠偷跑出来的奚飞鸾缩在墙边,默默把斗笠往下压了压,又举起茶杯挡住了脸。
谁来告诉他,这伙人怎么又折回来了?
奚飞鸾方才在药庐里看见他们经过,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路过的这几人皆是几位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奚飞鸾入门早,这几个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奚飞鸾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人,除了郁笙,其他人都跟他颇为亲厚。
说来也怪,自打郁笙入门以来,奚飞鸾从未薄待过他,只不过是在他入门时受伤闭了阵子关,再见到郁笙的时候,这小子已跟门中弟子说说笑笑打成一片,却丝毫不给奚飞鸾好脸。他一直以为多相处相处就好了,谁知道相处了这么多年,情况倒是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小二,来两壶凉茶。”说话的宽厚男子是奚飞鸾的三师弟宋怀,他与一旁不情不愿,吹胡子瞪眼的青衣弟子同是大长老的弟子,名叫孟朝星。
“来了客官——”
“哼,你别以为喝口茶这事就能算了,你说,你下山到底是不是存了心想要谋害大师哥?!”茶端上桌,粉衣女子猛地一拍桌,一双杏眼怒瞪着对面的郁笙。
这人是奚飞鸾的小师妹,三长老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姜瑶。她平日里是个伶俐可爱的性子,奚飞鸾还没见过她跟谁闹红了脸。
周围的茶客被这一声都吸引过目光,郁笙当着众人的注视默默倒茶,把茶杯推了过去,也不抬头:“师妹,喝口茶,消消气。”
姜瑶扭头把茶一泼,杯子“哐当”一声按在桌上:“说话!”
几人俱是一惊,从未见过师妹如此泼辣的时候。
“小师妹…要不,你先坐……”
郁笙忽地打断了打圆场的宋怀,冲姜瑶施施然一笑:“哎呀,被师妹发现了——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姜瑶被他坦然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孟朝星又惊又怒地站起来:“你果然对大师哥不怀好意!”说着就要朝正假笑的郁笙一拳抡过去。宋怀忙又抱住他:“师弟!冷静!冷静!”
周围茶客怕惹到麻烦,纷纷要走,小二也急忙跑来,奚飞鸾见状,逮着机会准备悄悄绕过他们走出去,正走到几人身旁时,低头饮茶的郁笙突然放下茶杯,仿佛不嫌事大似的,掀起眼皮扫了半圈,朝咬牙切齿的孟朝星展颜一笑:“我开玩笑的,孟师哥这就生气了?”
这句话宛如落进湖面的炮仗,下一秒,孟朝星掰开死死拦着他的宋怀,一把掀了桌子。
桌上的茶壶茶盏撒了一地,郁笙向后闪身,笑意不减:“孟师哥,砸了人家摊子,回去是要罚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