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席位在划分时都在席前插好了印有各家徽印的旗帜,方便大家寻找,就是那些没有徽印的小门,也给在旗帜上标了名称。
秦氏的徽印很简单,是个下笔张狂的秦字,据说是开山立派时老宗主亲自写下的;云衍宗的徽印像是几朵压在一起的祥云,武常寺则是个寻常的佛印。而那片空着的席位分作两片,前面都未有任何旗帜,仿佛被安排坐席的弟子遗漏了似的。
“祖宗,快闭了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吧!”
“可是……”少年还想说什么,那人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匆匆拽离。
吉时将至,伴着黄钟大吕般的乐声,场上静下来,大殿门口,一人走出来,是焕栖宫的大长老,他站在台阶上,环顾场下,随后让开身,郁笙的身影缓缓从檐下露出。
他今日着一身白底银纹的繁复华服,腰处扣以镶银的月光石腰带,长身玉立,气质矜贵。
“人都齐了,快到时辰了,开始吧。”大长老从旁取来三根朱红的线香,递给郁笙。
郁笙接过,双手持住,缓缓往上一抬,而后走下台阶,稳步向玉台中央放置的祭台上走去。
台下,无数目光追随着郁笙,郁笙神色岿然不动,他在祭台前站定,面前是古旧的金铜色香炉,香炉旁,二长老轻轻一点头,点燃他手中的线香。
三缕白烟从郁笙平静的面庞前升起,他的眼神模糊不清。
身后是万众瞩目,郁笙没有回头。远处,礼官拖长了声音:“时辰到——”
“师尊在上…”郁笙轻声道:“佑我焕栖宫百代长安——”
他仰头,将香举高,烟雾在空中绕作一团,缓缓散开。半息过后,他俯下身,将线香插进香炉之中。
远处突然一阵骚动。
郁笙动作一顿,略抬起头。
长长的筵席尽头,有客人杉杉来迟。
来者约有七八位,打扮和身高却有些古怪,为首的几个是正常身形,却带着宽大的斗笠遮脸,看不清模样,后面则跟了四五个身高还不到前面人大腿的小家伙,引得众人频频注目。
一行人从席前大张旗鼓地走过,走着走着,后面一小家伙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斗笠打着转滚出去,那小家伙抬起头,稚嫩的面庞,棕色的短发,发间竟生着两只毛茸茸的兽耳。
席下一阵惊呼,有人嘀咕:“妖族居然来了,那前面那个岂不是……”
走在最前面的人一顿,底下顿时没了声音。那人却只是转过身,将摔倒的小妖抱起来,便走向武常寺旁空缺的席位坐下了。
席间又嘀咕起来:“听说焕栖宫老掌门曾与妖王有几分交情,想不到竟是真的。”
来人都落了座,前面的空席一下子少了一小半,郁笙已从祭台上下来,净过手,走到妖族席位正前,端起一杯酒,敬道:“想不到妖王阁下竟大驾光临。”
妖王没有站起来,甚至没有拿下斗笠,儒雅的男声缓缓道:“既然收了请帖,那自然要来。”
郁笙一怔,妖王几千年未曾换代,想不到声音竟如此年轻。
焕栖宫大典,给三族都发了请帖,这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惯例,但修真界几千年来越发与魔族、妖族不合,请帖也只是走个形式,并没有人指望这两族真的会来,若不是为装装样子保留了妖族的席位,今日焕栖宫就该闹笑话了。
不过挑着仪式正举行的时辰来……恐怕是没安多少好心。
郁笙脸上的笑意不变:“那阁下来得可有些晚了。”
“本尊来得可不晚。”妖王举起酒杯,隔空跟他碰了下:“这还没开席,怎会算晚呢?”
“我说,你是假冒的吧?”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突然插进话来,郁笙转身看去,席对面,秦氏的宗主按着桌子往前探身,玩味的表情在他稚嫩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秦宗主名为秦昭,外貌是个十五六的半大青年,但内里已经一千多岁了,是个脾气古怪的天山童姥,郁笙听过他的名头,但今日还是第一次接触。
“秦宗主又说笑了。”妖王将酒一饮而尽,声音爽朗:“自罚一杯,还望郁宗主、秦宗主,海涵。”
秦昭兴趣缺缺地坐回去,表情就像个失了玩具的孩子。
秦昭身旁坐着云衍宗的温宗主,这两门的关系一向很好,似乎上一代还沾亲带故的。温宗主温乘贤是个长相和脾气一样随和的主,他扔了自己的一众门人,搬着张椅子就坐了过来,远远看上去,他俩人就像年轻的书生爹带熊孩子。
温宗主不动声色地抠走了秦昭手里的酒杯,笑着跟郁笙和妖王打哈哈:“郁贤侄真是青年俊杰——妖王殿下别来无恙啊,今日怎突然有了兴致?”
身旁的随从为妖王添酒,妖王又举酒杯,跟温宗主远远一碰:“日子过得无聊,总要找点乐趣。”
见这边氛围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底下的小门小派逐渐放下心来,开始交头接耳地闲聊。
郁笙转身,对着台上的大长老一点头。
大长老收回眼,清清嗓子:“各位,今日是我焕栖宫继位大典的日子,之前的事,想必各位也都有所耳闻,我门一向门规清正,绝不容留任何品行卑劣的弟子……今日,掌门师兄在上,愿光耀我焕栖宫,我门第十七代弟子郁笙,明德善行,有领袖之才,即日起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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