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时索性直接从“年知秋”手中拿走匏瓜,突然,他觉察到自己的尾指不慎蹭了一下“年知秋”的掌心。
这掌心并非细皮嫩肉,而是生了细细的茧子。
年家并不富贵,但在平民百姓中亦不算差。
分明只是细细的茧子罢了,乃是寻常事,他居然觉得心疼了。
倘若……倘若这“年知秋”是他的娘子,他定不会教“年知秋”再长一个茧子。
而年知夏霎时羞红了眉眼,这是他时隔四年,再次碰触傅北时的尾指。
这尾指滚烫难言,仅仅是一息的停留,足以透过掌心,直抵他的心脏。
傅北时将空空如也的匏瓜放于桌案上,待他再度回到床榻前,见“年知秋”面染桃花,问道:“嫂嫂,你醉了么?”
年知夏心虚得浑身一颤,装模作样地按了按太阳穴,方才答道:“叔叔,我不胜酒力,确实有些醉了。”
傅北时平日不常与女子说话,以为是自己吓着“年知秋”了,暗忖道:我的声音太大了些?姑娘家俱是这般娇弱么?
傅母搭腔道:“‘知秋’既已醉了,便歇下罢。”
歇下,洞房花烛……
年知夏瞥了一眼强打精神的傅南晰,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傅母掀开了百子被,露出满床的花生、红枣。
早生贵子。
年知夏暗暗地咬了咬唇瓣。
傅北时帮着傅母将花生、红枣尽数拣起来,放入了果盘中。
而后,傅母取出了一张雪白的丝帕,垫在了床褥上头。
傅北时自然知晓这丝帕是做甚么用的,凑到傅母的耳畔,低声道:“娘亲,兄长行不得房.事,这喜帕便不必了罢?”
傅母不满地斜了傅北时一眼:“指不定过一会儿,你兄长便生龙活虎了。”
傅北时心知自己若是再劝,便如同是见不得兄长生龙活虎一般,定会惹恼了娘亲,遂不作声了。
垫好喜帕后,傅母见“年知秋”不言不动,提点道:“‘知秋’,还不快些伺候你夫君更衣就寝?”
年知夏从未伺候过任何人更衣,手指打颤。
傅北时欲要帮把手,被傅母以眼神呵斥了。
傅母温言软语地道:“‘知秋’,你既已过门了,从今往后,南晰的饮食起居便交由你照顾了。”
年知夏不得不应承了:“儿媳记下了。”
傅母又道:“你以后若有甚么难处,亦可说与娘亲听,娘亲永远与你站在一处。”
年知夏当然清楚这只是场面话,就算他真是年知秋,这镇国侯夫人亦不会永远与他站在一处,更何况他实乃男儿身。
良久,年知夏才将傅南晰剥得仅余下亵衣、亵裤,他又将傅南晰扶到床榻里面,躺下后,问傅母:“娘亲,儿媳接下来还有何要做的?”
“明日一早记得敬茶,今日便歇下罢。”傅母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傅北时歉然地道:“我适才不慎轻薄了嫂嫂,望嫂嫂见谅。”
轻薄?
是指蹭到了我的掌心罢?
我巴不得你多轻薄我一些。
年知夏表面上断不敢表现出丝毫对傅北时的亲近,只淡然地道:“无妨,我知晓叔叔并非故意为之。”
“嫂嫂,歇息罢,我告退了。”傅北时亦转身出去了。
年知夏眼巴巴地瞧着傅北时的背影,直到房门被阖上了,都没有收回视线。
一声腹鸣骤然响起,打在了他的耳膜之上。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
“‘知秋’,桌案上有不少喜点,你去用一些罢。”
他怔了怔,须臾,才意识到是自打进了新房便没有出过声的傅南晰在说话。
他回过首去,傅南晰的双目半睁半阖着,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傅北时与傅南晰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长相有六七分相似,不过相较于傅北时,傅南晰的面容要温润得多。
“我吵着你了么?”他并不想唤傅南晰“夫君”,只以“你”称呼。
“不妨事。”傅南晰摇了摇首,“快去用喜点罢。”
年知夏并未将喜点端了来,而是坐在了桌案旁。
傅南晰在烛火中影影绰绰的,教他心生恍惚。
他是当真替妹妹嫁人了么?
他是当真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待得身份被揭穿,他要如何收场?
妹妹又逃到何处去了,是否安好?
他一面食不知味地吃着喜点,一面悄悄地观察着傅南晰。
傅南晰浑身缠绕着浓重的药味,瞧来精神不佳,理当不能与他洞房花烛,但他听说洞房花烛是可用手指,或是旁的工具的。
今早的他凭借着一腔对于傅北时的思慕,说服了爹娘,现下的他却是心惊胆战。
磨磨蹭蹭地吃了半个时辰的喜点后,他见傅南晰并无任何动静,打算趴在桌案上,将就一夜。
猝然间,他闻得傅南晰道:“‘知秋’,过来。”
他吓了一跳,被迫到了床榻前。
傅南晰艰难地掀开眼帘,凝视着“年知秋”,有气无力地道:“‘知秋’,在这床榻上睡罢,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年知夏踟蹰半晌,方才合衣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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