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收到摄政王的旨意,已派了合适的太医快马加鞭带着伤药往洛林郡的驿馆去。
谢相迎一行人,跟着几个宫人往太后的长乐宫。
层层帘帐之后,稳坐中殿凤椅之上的,正是小皇帝的养母沈太后。先帝一生只有一位王皇后,这位沈太后虽得宠,却是在先帝死后,才凭着凌琅养母的身份坐上太后之位。
这是谢相迎头一次近距离看这沈太后,前些日子在朝上隔着高高的台阶,只能看到太后满头的金饰与华丽的衣裙。如今两人相隔不过几步,谢相迎才真正看到这人的样貌。
沈太后年纪不大,人长的清丽,细看起来面色淡淡然,蛾眉微蹙,有几分诗中美人的意味在里头。若说长公主像枝头盛开的牡丹,这位太后便似那夜里悄然绽放的的白昙,初看并不惊艳,唯有细细观赏,才能体会其中一二。
相比太后,谢相迎更喜欢长公主这样明艳的人。
谢相迎入坐,玄婳给两人行过礼,殿中立着的宫人才被太后全部禀退。
谢相迎悄悄查看四下,并没有见到皇帝的身影。看来这次宣他二人进宫,是太后的意思。
几人沉默许久,太后才终于启了朱唇:“驻守洛林的薛将军递了折子入宫,说是那刺客来势汹汹,放的皆是毒箭,直取人性命。好在忠仆护主,死的是一名近侍,太子只受了轻伤。此事,你们二人如何看?”
太后的目光落在摄政王身上,像是在观察谢相迎的反应。
此事一出,所有人对那刺客的幕后之人必然议论纷纷。
谢相迎知道自己是风口浪尖的人,也知道太后对他已然起疑。他未曾言语,倒是玄婳冷冷笑了两声:“那薛将军倒是会送东西,折子不入摄政王府,也不入兴盛阁,居然送到长乐宫来了。”
两只眼睛弯了弯,刻意尖锐的声音在本来就安静的中殿内,显得颇为刺耳。
先帝驾崩之时,玄婳力主杀母留子,要不是先帝有遗召不准人动沈妃,这人早被送去皇陵陪葬了。这女人执掌后宫也就罢了,在朝中之事上屡屡插手,实在让玄婳看不过去。
二人剑拔弩张,谢相迎静静看着。
良久谢相迎才找了机会,开口道:“使者遇刺,是洛林郡守的失职,更是督查院的疏忽。与其在这里争论,不如叫来督查院的人问一问,派去洛林郡监察边防的是哪位。”
“皇叔所言极是。”玄婳附和道。
两人一唱一和,沈太后一时也不能再把矛头引向摄政王。只能等问过督查院守再行抉择。
沈太后的面色不大好,勉强勾了勾唇,问道:“前去看望伤情的是哪位太医?”
谢相迎答道:“是太医令的徒弟,名叫钟子云。”
旁人他不相信,唯有这谢省是原来谢公子的父亲,值得信赖一二。
沈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谢相迎的眸子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三人面不和,心也不在一处。一直到谢相迎与玄婳出长乐宫,都没怎么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话。
两人在长街上并肩而行,玄婳看了谢相迎一眼,冷哼道:“皇叔今日就不该过来,那女人拿捏住了先帝的心,这会儿还以为能拿捏住你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
谢相迎闻言,不禁笑了笑,问她道:“公主今日可是心有不快?”
往日还有个笑模样,今日吃了枪子儿一般。沈太后说一句她怼一句,连珠炮似的。
“我自是不快。”玄婳深吸了一口气,道,“使者遇刺本就是出乎意料之事,她急着宣咱们入宫,像是要把这责任推在你我身上一般。我虽有心思为了珠儿绸缪,又怎能管的了千里之外的事,那洛林郡我可去都没去过!”
玄婳为人直爽,行事向来光明正大,暗中派去杀手,不像是她的作风。
“倒是无碍,你我二人的名声又有多好呢。”谢相迎无奈的叹了口气。
玄婳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二人在百官口中,向来是狼狈为奸的叔侄,便是如此,朝堂上诸事也不得不仰仗他们。
“皇叔看得倒开,我却不愿身上多这没来由的脏水。”玄婳挑眉,理了理鬓边有些歪斜的锦帐芙蓉。
谢相迎瞥了一眼玄婳鬓边的花朵,问她道:“你这花在发间半日有余还如此艳丽,是如何做到的?”
玄婳闻言,浅浅勾了勾唇,把发间的锦帐芙蓉取了下来。
只见那牡丹花茎被制成细花瓶样的簪身包着,玄婳轻轻一拔,果然露出翠绿色的花茎。
“这叫花瓶簪,里头装有点滴清水,可保这鲜花数日不凋。早些年我府上收留过一位落魄的琢玉匠,那匠人受我许多恩惠,见我喜戴鲜花,遂用边几块璞玉制了几支簪子给我,这东西小巧精致,颇为实用。皇叔若喜欢,我派人往你府中送上两支。”
“我对这匠人倒是十分欣赏,不知可否一见。”
“自然可以,我再找人寻来便是。”
“有劳。”
谢相迎虽不喜欢簪花,但对这样精致有趣儿的东西十分喜欢。
两人在长街走了许久,远远看见几个宫人端着食盒往通幽殿的方向。
玄婳看着那群宫人,沉默片刻,对谢相迎道:“皇叔先行出宫吧,我与陛下许久未见,想亲自去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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