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长公主已经二十三了,放在寻常人家早是为人妇的年龄。可她是谋逆景王的同胞妹妹,当初景王谋反,朝野轰动,也就把她的亲事抛在了一边。新帝登基后,虽不计前嫌,封她为长公主,但有着这样的背景在,世家子弟都只敢远远观望着。
直到今年除夕宴上,陛下酒醉,言及要给景和长公主比武招亲,择一良婿。这醉酒之言到底当不当得真,礼部尚书周茂揣测了又揣测,实在难辨,只好提着乌纱帽进宫询问圣意。谁知,还没来得及备马,宫中就传来消息,因着长公主的事情,右相和陛下在御书房大吵了一架,陛下气得立刻下旨,着礼部去操办长公主比武招亲一事。
当今圣上未登上太子之位时,白秉臣就是他的伴读。两个人一路走来,也能算得上是一场君臣佳话。白秉臣性子和缓,即使在朝政上与其他大臣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疾言厉色,这次居然和陛下争执起来,不由地让人觉得他是对长公主情谊深重。
白秉臣的姐姐白子衿是当今皇后,要是陛下再将景和长公主许配给他,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看着热闹的小官只是品鉴品鉴这出才子佳人受皇权威压不得圆满的故事,那些心中装着事的人却咂摸出点别的味道来。
擂台正对面的主楼传来一阵响动,在一堆侍女的簇拥之下,景和长公主坐在了主位上。在阁楼里的人们都纷纷起身朝那拜了拜,随着礼官的主持,比武招亲正式开始了。
坐在主楼旁边的几家世家小姐偷偷打量着这位长公主,捏着帕子,掩着嘴窃窃私语。
“听说白相为了上面那位都敢和陛下大吵一架呢,就是可怜白相是个文弱书生,不能上台比武,抱得美人归呢。”
“他可怜什么呀。我看可怜的是曹家嫡女吧,她可是和白相有婚约在身的,如今还没过门,自己夫君却心有所属了,多惨哪。”
“不过,白相年纪轻轻,又温文尔雅,就算他心有所属,嫁过去日子也不会难过吧。”
听着旁边楼吹来的几阵风,景和长公主面有不豫之色。
坐在她旁边的少女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人,她环顾了一圈,有些兴致缺缺:“皇姐,国师没来吗?”
景和长公主看了一眼她:“你找他做什么?我记得你上次差点烧了他的道观。”
赵景宁有点不好意思:“上次那件事纯属意外,我只是好奇道观里的素斋怎么都做得那么好吃,就溜进道观的厨房里看了一眼,结果......”
“你啊!”赵景和有些无奈,点了点自家小妹的鼻子:“景宁,皇姐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纵然陛下和你是同胞所生,对待你格外亲厚,他也不会同意你和那个人在一起的。”
“皇姐!我可没有那么想过,我就是听说国师曾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个大侠,想缠着他教我一点剑法罢了,你可千万别和皇兄说。”赵景宁摇着她皇姐的袖子撒娇。
赵景宁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赵祯在入主东宫之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性子也怯懦了些。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对兄妹的生母苓嫔不受宠爱,位份不高,宫中的小人们总是势利眼惯了的,拜高踩低也是常事。景宁五岁的时候,和其他的几个公主一起在湖边玩,不知怎么掉入了湖中,发了一场高烧,差点没能救得回来。
彼时赵祯已经十九岁,依旧是文不成武不就,只有在祭祀典礼上,朝臣们才能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皇子,他自己也懦弱无争,成天就逗逗蛐蛐,做得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先帝就更加不喜。
直到景宁公主落水,一向忍气吞声的人难得的发了一通大脾气,那天跟着公主后面的宫女嬷嬷全部被他扙杀。虽说他这一举动一反常态,宫中也只当他为了给自己的胞妹出气,打杀几个下人。
可等到苓嫔病逝,在赵祯收归羽翼,争夺权势的路上,宫中那日和景宁一起湖边游玩的公主竟相继意外死亡,看惯了宫中争斗的那些老人才咂摸出这是只睚眦必报的豺狼。
赵祯夺得太子之位,平定景王叛乱,登上皇位后,对自己这个胞妹更是万分宠爱,以至于赵景宁已经十八岁了,依旧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平日里又没有礼节的拘束,赵祯似乎是把自己当年没有得到的爱全部倾注在了自己这个妹妹身上,凡事都依着她来。
在兄长的呵护下,赵景宁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公主。即便她近年来总是不顾礼法,缠着落枫斋的青玄道长,赵祯也只是睁一只闭一眼。
“身在皇家,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不过你还算好,陛下那样宠爱你,以后你的婚事他定会慎重又慎重的。”
赵景和的性子本就清冷了些,经历过变故之后,待人待事更加的冷漠,可是她对这个爱笑爱闹的小妹也是真的宠爱,在她眼里,景宁就像是一捧没有沾染过任何污秽的白雪,一片赤子之心是那样的干净纯澈。
赵景宁托着腮,看着下面擂台下的比武,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皇姐的驸马就是在下面的人里面选出来吗?要是最后雀屏中选的是一个江湖客,皇姐要跟他回江湖吗?江湖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人人都提着剑,骑着马,从大漠到江南,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平都呢!真想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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