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不敢再想下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快步走到赵元盛的面前,看着他光了大半的身子上的几处伤口,只觉得刺眼,拿了一旁的外衣披在他的身前。
“义兄不该那么心软,把异族的孩子带在身边。”李安半跪着替他拢好衣裳,闷声道。
赵元盛冷哼一声,伸脚抵在李安的心窝上,将人抵开了。
“我要是不心软,你活不到今日。”
李安垂眸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身前的小腿,脑中嗡的一声想到了那夜两人在榻上的缠.绵,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赵元盛突然意识这个动作有些歧义,缩了缩脚刚想收回去,就被李安握住了脚腕,他费力蹬了两下,却没能挣开。
“李安……”赵元盛恼怒地开口,下一瞬却像是蛇被抓住了七寸,猛然噤声。
可能是刚才动了一下,露出了膝盖上那条有手指长的伤疤,而李安正凝眸盯着那条伤疤,缓缓地将手覆了上去。
结痂的疤早已没有什么痛感,赵元盛却莫名地感到疤痕在他手下像是又活过来一般,透出些细微的疼痛来。
冰冷的水,膝上的刺痛,铺天盖地的黑夜将他强制不去想的那个夜晚重新送到赵元盛的脑海中,他咬牙对抗着心上抽痛,直到感受到膝盖上的力道加大,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在发抖。
“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赵元盛心中那点刺痛瞬间化成怒气,嘲讽道:“你不知道?”
“我不……”李安看着他眼中毫不掩藏的怨恨,脱口而出的话顿住了。
“拜陛下所赐,不过是当年追陛下的一点小伤。”赵元盛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出,透着把膝盖上的伤袒露在李安面前的快意。
“我……”李安无措起来,手稍微松了一下,赵元盛就收回了小腿。
一直在后背游走的灼热忽地上了脑袋,李安晕眩了一下,支撑在榻边把话挣扎着说完。
“义兄……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追了,以后……”
他话还没说完,一头栽在了榻上,嘭得一声,吓得赵元盛下意识伸手捞他,却感受到了满手的黏腻。
赵元盛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探出身子看到李安的后背,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安背部的盔甲已经被炸开,露出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他昏沉之间还不忘嗫喏着补全没有说完的话,像是怕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一样。
“以后只有……我追你。”
赵元盛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几息之间脑中翻江倒海,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赤足下了地,将李安抱回了榻上。
第199章 急急归
凉国王庭,孟烨院子里头已经跪了一圈的太医,都大气不敢喘地低着头。
屋中的哑奴早被打发了出去,秦承泽跪在孟烨的床前,已经守了两个时辰,孟烨都没有松口让他见自己一面。
被床帘隔着,秦承泽只能凝神听着孟烨细若游丝的喘息声来确认他还活着,明明床上的人已经虚弱得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可是没有得到允准,秦承泽竟然生不出一点勇气去掀开那道帘子。
屋中寂静地可怕,秦承泽却莫名地安心,他能清楚地听见孟烨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能听见床上细微的响动,能听见他因为痛苦沉闷而隐忍的呻.吟。
这些细碎的声响环绕着秦承泽,他本该心痛的,却像是麻木一般,生不出半点情绪。
孟烨的声音越来越弱,挣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秦承泽木然地跪在那里,心中执念却反反复复,不得挣脱。
沉默半晌,秦承泽哑声问道:“阿烨……你到底是真的喜欢过我,还是……透着我看着别人的影子?”
孟烨的呼吸声陡然停滞,静默的两三秒像是被无尽地拉长,等得秦承泽五脏灼热,他又固执地问了一遍。
“呵。”一声轻蔑的嘲笑轻轻落地,而后再无半点声息。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床帘内再无半点动静。
秦承泽呆着脸半晌,才按着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迟疑了一瞬,缓缓地拉开床帘。
一直冷得没有半分波动的眸色颤动着,豆大的泪珠随之而落,在他清冷无情的脸上描绘出不属于他的痛苦神情,使得他整张脸变得扭曲而痛苦,秦承泽咬紧嘴唇,竭力吞下喉间哽咽声,隐忍的痛感终于自心口炸开,缓缓地流动到四肢百骸,席卷了他身上每一处。
床上的人已经辩不出人形,孟烨的手中紧紧攥着梅韶的那根金簪,金簪尖上全是血迹,带血的长发遮住他的整张脸,血痕顺着他的额角晕下,像是从他眼中流出的血泪一般。
秦承泽颤抖着伸出手,在他的脸颊旁停了半晌,咬紧牙关,轻柔地拂开他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来。
孟烨至死都不愿意再见他一面,就算千般算计他回来,也只是闷声用最后的力气划破自己的脸,不愿再看他一眼。
秦承泽掰开他手掌中带血的金簪,他一直知道孟烨藏着这么一个利器在枕头底下,却从来没有收走,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一种什么的情愫,有时竟隐隐期待着孟烨会在床笫缱绻间用这根金簪了结自己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