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甲原本就红扑扑的脸,此刻更红了,他连连退去,拒绝道:“这怎么能行。”
嘴上拒绝着,可他眼睛却不受自己控制,频频瞄向他们背来的背篓。
袁依婉一锤定音:“怎么不行,我看可行,大郎日后就要与你们朝夕相处,还要望你们多多照顾大郎。”
无甲犹犹豫豫,想同意又怕师父训他,辛离离就给添了把火:“小道长就同意了吧,都是吃的东西呢,不赶紧煮了也是要坏的。”
果然无甲更加动摇了,陈柏卓又道:“正是,我背上来许多。”
他看看他们,突地说了句等他就风风火火跑了出去,和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小道童低头商量去了。
辛离离垫着脚往外看,只见另外一个小道童梳着女孩子的发髻,待她转过来看他们,竟真是个女的!
她长相秀丽,穿着黄色的道服都遮掩不住相貌,若是长大了定是个美人胚子,她与无甲商量了几句,一挥手,就带着好几个小豆丁道童离去了,可见他们两个就是小道童的头头了。
无甲回来欲言又止,袁依婉会心一笑,说道:“小道长领我们去厨房吧。”
“哎!”他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道观的厨房堪称简陋,辛离离特意装作好奇的模样翻了一下他们的吃食,只见装面的缸中只剩薄薄一层,精贵的米更是瞧不见,唯一的菜便是山上采的野菜,怪道来抱朴真道观的人都会自发给带些吃食上来,这道观的境况如此之差。
袁依婉见无甲瞧着辛离离伸头看面缸羞愧的都不能看了,赶紧出声道:“离离,离离,你帮从母切些葱叶。”
辛离离赶忙应了一声,也不好意思朝无甲笑笑,对陈柏卓喊道:“叔,我们带上来的那袋面你帮着倒一下吧,面缸就在这里。”
陈柏卓也是一个有七窍玲珑肝的,当即应了下来,压根没给无甲拒绝的机会,雪白如花的面粉簌簌倒进缸中,很快就冒出个尖尖,看的无甲眼睛都直了。
面粉倒完知道这些小道童得将其当做珍宝一样,她本欲直接将盖盖上,但突然想起观主那头白发,老年人牙口不好,想来吃不得饼子泡鱼汤,干脆抓了一小盆面粉,打算做个疙瘩汤。
厨房里处处都升着热气,一个两个只要年纪大到可以跑的小道童都围在厨房外面,时不时吸下鼻子,期待地扒着门框,无甲赶了几次都没赶走。
袁依婉索性让他们进来排排坐好,鱼丸那里她煮的很成功,只是需时不时撇下沫子,加点盐和葱花就好,而陈柏卓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给灶里添点柴火,又将饼子一个个烤了去。
只有辛离离,因为灶台太高,又没有她的小板凳可以踩,只能垫着脚,还是陈柏卓发现了,给她找了块石头踩着。
东西都是提前做好的,热热就能吃,一碗碗装着鱼丸的碗被拿到小道童的手里,他们乖乖听话排队进了膳食堂,从来没吃过鱼丸的他们左戳戳右看看。
辛离离捧着饼子进来,以为他们不敢吃肉赶紧道:“这是有鳞片的鱼肉打成泥搓成的鱼肉丸子,小道长们放心吃。”
小道童们歪着头用筷子扎了一个丸子,嗷呜吃了下去,从来没吃过鱼丸的他们,眼睛顿时亮了,弹弹有嚼劲,但又奇怪的不用费力可以咬穿,还有恰到好处的鲜腥,十分招小孩子喜欢。
他们听辛离离的话将烤过的饼子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泡在鱼汤里吃,吃得呼噜噜。
等袁依婉收拾好弄乱的厨房出来时,他们的进食也快到了尾声,辛离离赶紧招呼袁依婉和陈柏卓过去吃饭,小道童费心给他们准备的面糊糊被每个人珍惜地喝了个干干净净。
桌上他们采摘的果子,他们也能吃的都吃了,吃不了就分给小道童们,几个看上去就年纪稍大些的小道童吃完饭就赶紧站了起来,他们从无甲那领了新的吃食带走,很快就替换上来另一批小道童,那个之前和无甲说话的女道童赫然在列。
因为吃了袁依婉带来的食物,无甲整个人都软乎乎的好说话了,他见他们好奇就说:“我们道观还有不会走路的小道士,他们这是轮着照顾他们吃饭去了。”
辛离离抿抿唇,就她现在粗略一数,见过不一样的小道童得有十名了,竟还有小道童?且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大的照顾小的,这个道观怎么这么多小孩子。
三人正在思索,袁依婉放下碗筷问道:“可是吃的不合胃口,怎的都剩了些食物?”
望过去一看,还真是,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剩了一颗两颗的鱼肉丸子,本来他们怕小道童年岁少,吃得多怕他们撑到,每碗只给盛了五个丸子,竟还有剩的。
有的就连饼子都留下了一块,要知道辛离离分的时候,年纪比她大的给了一张,比她小的只给了半张,应是正好的量。
袁依婉没将要珍惜粮食的话说出来,经常吃不到食物的孩子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们一定是有别的理由。
小道童中看起来只有三岁大点,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小道童咧着小嘴说:“我们想留给父、父。”
一直没跟他们说过话的女冠开口解释:“无辛的意思是,想将这些好吃的留给师父和师祖。”
所有小道童一起点头,是的,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要留给师父和师祖!
对上那一双双干净的眸子,三人沉默,袁依婉深吸了口气说道:“好孩子,但不用给道长们留,你们且吃你们的,我们刚才特意给道长留出来了。”
辛离离点头,飞快跑进厨房,捧着疙瘩汤摇摇晃晃出来:“看,怕道长不好吃饼,专门给道长们做的,你们就放心吃吧。”
小道童都探头看了看,然后叽叽喳喳道:“是面哎。”
“我刚才看见厨房里还有鱼肉丸子。”
“那我们吃了吧。”
他们商量完才继续吃饭,陈柏卓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他低头道:“我看道观的柴火不足,我出去给他们打些柴回来。”
他起身要走,小女冠赶紧站了起来,她和无甲一起来到他们面前,认认真真给他们道谢,她看着辛离离对袁依婉承诺道:“小道无丑,日后我会照顾师妹的。”
辛离离:嗯?
她疑惑,谁是师妹,师妹是谁?
袁依婉只当她管所有比自己小的人均称呼师妹,道观中的道士不知俗礼也很正常,便笑着应了。
吃饱饭,小道童三三两两在院子里晒太阳,像一只只慵懒的猫儿。
有小道童拍拍自己的肚子便道:“看上去他们不错的样子。”
“好像也不是故意不要孩子,还给带了许多吃食和衣裳,对我们也不错。”
小道童突然精神起来,嘿嘿笑着:“我刚才听那位夫人说,日后会多多上山来看我们。”
另外一个接话:“是看小郎君和小女郎吧,我们就是顺带的。”
“那也不错啊,至少有人来看我们了。”
小道童们都有些难过,便又讨论起司马佑安和辛离离:“无甲刚才扒门缝听,说师祖和师父和那个小郎君还在论道,可真厉害啊。”
“小女郎做饭也好吃,要是他们两个来道观,我是很欢迎的!”
“嗯,我也欢迎。”
“我也欢迎!”
论道的房中,空空子甚是开怀的笑了起来,盖因司马佑安用论道的方法告诉他,该用膳了。
他笑得太急,又咳嗽了起来,无虚道长赶紧为其拍背,一脸紧张。
空空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当着司马佑安的面问向无虚道长:“无虚,你觉得此子如何,可能入你门下?”
无虚道长很认真的同空空子道:“师父,论道法这孩子比我还高深,我教不了他。”
这是一个真心求道的孩子,不是那被父母抛弃求道观收留的孩子,所以不能耽误他。
空空子再问司马佑安:“你可真心入道观当道士,日后追寻大道真相?”
司马佑安抬眸,静默的看向空空子,他有自己私心,却也真心喜爱道法欲要钻研它,他可以说谎,但他不想。
无声胜有声,空空子眼眸洞悉一切,他伸手颤巍巍落在司马佑安头上,“日后你道号空忱子。”
作者有话说:
抱朴真观:我们迎来了小福星!
司马佑安:生活的重任再一次落在了我肩上。
(ps:再次声明文中有关道、佛相关的事情全然都是为了情节服务,有不少私设,如有错处望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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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
第二十四章 十三个道童
秋风骤起,寒凉已至。
一夜间,满数绿叶尽数泛黄,在枝头摇摇欲坠,辛离离趴在床榻上被外间的呼啸声扰的根本睡不着,每次闭上眼前都要下意识瞧瞧屏风那里,可根本就没有屏风。
原本屏风放置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后面的案几,司马佑安去了山上道观,屋里自然也不需要隔断,屏风撤开自然一览无余。
她叹了口气,再次翻了个身。
眼见天都要亮了,她还是毫无睡意,旁边伸来一只手,托住她拱来拱去的脑袋,“离离,怎么了,想大郎了?”
“谁想他了!”
袁依婉轻笑了一声,将她身子放正,拍着她道:“嗯,是从母想大郎了,快睡吧,今日变天,便不出摊了。”
辛离离三两下拱到袁依婉怀里,抱着她的脖子软乎乎问道:“也不知大郎在道观适不适应?”
抱朴真道观内,无虚道长劝说着空空子:“师父,今日我领着他们做五禽戏即可,外面寒凉,你就不要出去了。”
空空子心情甚好,不在意地摆手道:“老道还未老到走不动路,今日算是空忱子来道观的第一日,旁的虚礼便不弄了,但老道还是要告知祖师爷的,顺便和观里的小道士们说一声,万不能因他口不能言,欺负他。”
无虚道长担忧:“那些孩子师父不用操心,他们都是懂事的,但师父你的身体,病都尚未好全,可不能像去年一般了,冒着寒凉做法事,结果病上加重,今年法事我亦可代表道观去做。”
请道观做法事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空空子的名号,空空子不出面效果便要打折扣,纵使无虚现今也可做法事,只怕百姓们也不信任,今年这遭寒只怕还是要受的。
观中又添了人口,至少孩子们的口粮要准备出来,等冬日来临大雪封山,只怕又要出现被丢弃的孩子冻死在雪中的场景,到时,能多救些是最好的。
无虚瘸着腿执意要给空空子加件衣裳,每每看见他拖着残疾的那条腿活动,空空子总会心软,也就任由他为自己加衣了。
他看着无虚眼里满是可惜,半晌道:“我的病啊,自己心中有数,无虚啊,我给他取道号空忱子,你如何想的?”
无虚是师父捡来养大的,外面的小道士又是他和师父一起捡来养大的,道号全是无开头,如今新来的小道士道号却是空开头,足以见空空子对其的重视,但无虚脸上没有半分嫉妒、不甘,便是连困惑都没有。
他能对一个娃娃生出什么嫉妒心思,他道:“空忱子道法精深,能与师父论道而不落下风,我不如他,再者,师父为他取道号空忱子可有何含义?”
空空子对他的话满意地点头,说道:“忱字,五行属金,有诚恳之意,空忱又可音译空尘,他年岁尚小却心思颇多,愿他放下俗事,莫要被心事拖累。”
“原是如此,师父用心了,我去叫空忱子他们起床。”
“且去罢。”
要被叫起床的司马佑安早早便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正静坐在床榻上打坐,陌生的环境,外面显得空荡寂寥的风声,都让他觉得有些寒凉,这里没有辛离离叽叽喳喳的粘人精声,亦没有袁依婉温柔叫他不要太累的劝慰。
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是以天刚刚放亮,便起来整理房间了。
房间不大,没有多余的东西,唯一张床榻,一个案几而已,案几上放着蜡烛与一套水壶,他并未点蜡,昨天匆匆一瞥便知这道观境况不好,他不可做奢侈之事。
门外,无虚道长一条腿重一条腿轻的脚步声十分有分辨性,他睁开眼下了床榻,只听道长叫:“空忱子可起了?”
司马佑安放在门闩上的手指一顿,眼眸中翻起点点波浪,又被他压了下去,冷静地拉开了房门。
不一样了,他前世道号:空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