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白鹤观所在县城想维护自家地方名声,也维护不了了,京口县的百姓气得就差跋山涉水要求惩治空纯子了。
京口州府因为抱朴真道观造纸,带动了周边经济,隐隐要压青州一头,自然无比关心抱朴真道观的事情,在得知一切都是白鹤观从中作梗,那对道家的敬畏直接降至了最低,直接联系了州府旁的军队,拉了三百士兵将白鹤观封了起来。
白鹤观上至空纯子,下至扫地小道长全被关进了州府大牢。
这个年头,起了山火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烧下来是常事,不死几个人都不叫山火,可抱朴真道观所在的山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伤亡,太不可思议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白鹤观看不得抱朴真道观的好,逼迫观中弟子放火一事与抱朴真道观的神异之处一起传开了。
那作为引子的五石散也被人好奇着,空纯子入了大牢,只有他会炼制的五石散也没了可以买的地方,不少蠢蠢欲动想要作死的郎君想要尝试一番,瞧瞧它是不是真的威力那般大,可以控制他人。
市面上仅有的五石散被炒出了高价,就算明知道吃五石散会影响人的心智,世家们还是想将东西握在自己手里。
闹得这般大的抱朴真道观着火一事,自然也传到洛阳,几乎是谢烁刚抵达太史令,要同陛下复命时,消息也传了过去。
桓家桓之凡还沉浸在自己得到了伯父青眼的喜悦中,自觉任务完成的不错,哪成想空纯子就这么锒铛入狱。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昨天的加班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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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重建抱朴真
空气中都是焦木的味道, 白鹤观纵火一事州府已经有了调查结果,确认空纯子是主犯,慧言等人为从犯, 给予相应人的刑罚。
道观被封, 观中无辜受到牵连的弟子无处可去,州府寻问抱朴真道观可有收留他们的意思,他们愿将空着的白鹤观送给抱朴真道观。
白鹤观距离京口县要翻两座山头,百姓们自然不愿意抱朴真道观搬走,可道观确实烧得不成样子了。
空空子不是在乎身外之物的人,但他在无虚道长的搀扶下, 站在山脚下往上望着百姓们自发修建的万民登天梯,终还是心软心疼了,他回绝了搬至白鹤观的想法, 但同意白鹤观并入抱朴真道观。
白鹤观二十余名道长,除了听说空纯子出事就急忙还俗的,只剩八人,这八人也有不愿到抱朴真道观的, 筛筛捡捡便只有五人了。
吃一堑、长一智, 这回白鹤观的弟子他们不主动伸手帮忙, 只要他们有心来此, 便对他调查一番,确认身家清白, 与空纯子不是一路人, 方才认同他们入抱朴真道观修行。
而短时间内, 他们还需自行至别的道观历练, 抱朴真道观没有地方让他们待, 且抱朴真也能在他们历练完后, 询问其他道观他们的表现。
这样做也是因为空空子要带着小道长们去白鹤观居住一番时日,再统计一番道观中现有物件,有什么可以搬到抱朴真道观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空空子太心疼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神像了,他连看都不能看,心痛!
只是去白鹤观暂住一段时日,小道长们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好似他们再也不回来了一般。
有不少小女冠伸手朝辛离离要抱抱,辛离离悄悄翻了个白眼,抱抱什么抱抱,没有抱抱。
她灵活地钻到司马佑安身后,果然见了她们小师叔,顿时就不敢哭了,司马佑安轻轻瞥了她一眼,继续同无虚道长打手势,在他们去白鹤观这段时日,他会监工好好重建抱朴真道观的。
因当日火势凶猛,差点将抱朴真道观夷为平地,就连道观旁边树木都秃了不少,所以他们决定将抱朴真道观来个扩建。
依旧还是八卦图的样式,整体往外延伸,最后山门的位置正好在万民登天梯最把头的白玉阶上,这可把崔郎君高兴坏了,那白玉阶还是他命人造的。
道观要修建,百姓们自发前来帮忙,这回司马佑安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干白活,听闻道观起火,七家道观已经派人送来本月红利,囊中有钱,便给百姓们日结银两,不要也不行!
既然一码归一码,袁依婉便收了司马佑安的定金,负责给百姓们做中午的餐食,她减少了豆腐的产量,让三郎母亲和蕙娘一道帮着做饭。
鱼肉夹馍再一次经由袁依婉的手做了出来,而辛离离搞了个创新,她改良了煎饼果子,之前家里穷的只有豆子,这回买了不少小麦,可以用小麦磨的粉做煎饼,虽然可惜这里没有玉米,煎饼有点厚,可谁会嫌弃呢,他们又没吃过正经的煎饼。
因为大家干得都是重力活,司马佑安没少给饭钱,所以辛离离不光往里面填充野菜和鸡蛋,还会往里放重盐的鸡肉。
每顿饭,一个鱼肉夹馍,一个煎饼果子,足够干活的人吃的饱饱的,有些人还会特意留一个回家给夫人孩子吃。
百来人的饭,本是要雇几个厨娘的,可是煎饼果子和鱼肉夹馍就全解决了,做完午饭有时间,袁依婉还会亲自教导辛离离,辛离离已经成功从自己背诵《诗经》过渡到她从母给她讲学了。
好不容易从火场捡了条命,还没开心几日,就发现自己作业又重了的辛离离,长叹一声,她辛离离可能就是这个命了。
山上的树木该伐的伐,该捡得捡,一场山火过后,原本绿意盎然的山林,秃了半座山,抱朴真道观依旧取材于山林间,木匠们纷纷使出自己的看家绝活,立志要修建一个不比之前差的道观。
日子就在辛离离每日琢磨少写点作业、司马佑安挑灯夜夜默写道经账本、陈柏卓时不时来找袁依婉培养感情之下飞逝地渡过了。
等辛离离回过神来的时候,空空子已经带着小道长们回来了,他们可不是空手回来的,他们将白鹤观镀金的神像请回来了。
这可真是给抱朴真道观省了好些钱!
重新修建的抱朴真道观一如既往的古朴,又因扩建增添两分大气,若不是周边的枯树已经被砍下,任谁也看不出曾经烧灼的痕迹。
等大家都安顿好了,白鹤观那五个确定没有参与空纯子计谋的道长们也赶了回来,正式拜入抱朴真道观,道观中终于有了除无虚道长之外的成年道士了。
空空子照旧要免费为百姓讲经三日,这回的他可以不用坐在登天梯上了,扩建后的道观,比以往宽广数倍,他坐在中央空地,感叹一句若不是一场大火烧了老树,此时的他还能乘个凉。
好在此时已经入秋,天气没有那么炎热,不会坐一会儿就将人晒中暑,但空空子年岁已经大了,道观被烧之后,或多或少都让他有些忧心,此番他回来,辛离离就发现他又掉了几颗牙,还细细嘱咐了小道长,日后不能给空空子食硬的食物,便不顾他的反驳,执意和司马佑安给他做了个能将他覆盖住的大伞。
一生经历颇多的空空子,讲道总是充满了看透生死一切的随缘,让人心情平静下来,就连辛离离都带着小板凳过来听讲。
不过她坐不住,听一会儿就要往司马佑安身边转悠,司马佑安原本的座位是在空空子的左后方,因她总过来,让百姓看见总归是不好,他便将座位移到了最后,辛离离便来的更勤了。
她静静打了个哈欠,泪花坠在眼尾看得人好不可怜,她凑到司马佑安身边小声说:“我昨日听叔和从母聊天,空纯子死在大牢里了,听闻是中毒而死,大家都怀疑他是吃五石散吃的过多。”
说完,她悄悄拿眼神去看他,见他依旧冷着一张小脸,放弃了刺探他的想法。
五石散就算会起作用,空纯子都在大牢里关那么多天,身上怎么可能会藏有五石散,戒瘾都快戒掉了,只怕是有人灭口。
她想到了来过抱朴真道观的桓之凡,直觉同他们家脱不了干系,她想的,便是司马佑安想的那般。
司马佑安不理她,也太过无趣了,她就戳着他的衣摆,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在司马佑安受不了她烦人劲儿,转过来之时,她迅速问道:“大郎,你还要去太史令吗?”
按理,此时他应启程赶往太史令了,可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费了许多力气才终于同意让太史令举荐,他若是因为愧疚于道观着火而不去,那也太可惜了,她不希望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却又摇摆于他终于有了人气,已经知道心疼道长们了。
司马佑安看着道长们的背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都没力气般垂落,他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打手势道:“这里更需要我。”
道观刚刚经历火灾,又来了几名白鹤观的弟子,小道长们还没一个成长起来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就走。
将所有的压力放在空空子和无虚道长身上,他都怕他去太史令后不久,这个道观就要改名叫白鹤观了。
纵使白鹤观那五名弟子都是老实人,也不得不防。
他揉揉额头,加上这个道观上下没有会处理俗物之人,山下的商铺、造纸红利,他一走,他们会不会算账?
只怕他们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再者他已经和太史令搭上线了,可以用写信等方式提点他们,从而帮助舅舅,他的舅舅若是没了他这个软肋制约,便可以大刀阔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坚定的同辛离离打手势:“再给我几年时间,太史令承诺,举荐会一直给我留着。”
谢烁已经给他回信,若是他短时间内不去太史令,他们将会每年过来考核他一次,黑金石尚需开采,太史令正愁没有借口。
辛离离这回可放下心了,只要太史令还让他去就好说,本来她还想去洛阳太早,根基都不稳,暂且不走的话,在这经营几年名声,让抱朴真道观小师叔的名气更大,对他日后行事会更加有力。
她放松下来,又起了捉弄心思,倏地凑在司马佑安耳朵边和他说悄悄话,她道:“大郎,你还打手势不累吗?”
司马佑安瞳孔微微颤动,她距离他极近,近到能从她眼中瞧见自己的影像,她双手捧着脸小声问:“你是不是会说话了?”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她在火场那日隐约听见他开口说话,但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司马佑安在家住的这几个月,她不止一次撞见他无声张口了,就好似在练习什么一般,那想来,她的幻觉就不是幻觉,他会说话了!
万没想到会被她发现,已经许久没有张过口,饶是他要在人面前重新说话,也需要勇气,他想等自己达到正常与人交流对话的水准之后,再告诉她们的。
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嗯”了一声,这一声比花开的声音还小,却依然被辛离离准确捕捉到了。
司马佑安已经做好准备,她会大呼小叫,跳起来绕着他转圈,喊着:“大郎会说话了,大郎会说话了!”
可没想到,她后退坐好,大大的杏眼弯成月,体贴地笑着说:“恭喜了,大郎!”
作者有话说:
想趁机过来开矿的太史令,他们可太聪明了。
(上卷马上写完啦)
第七十八章 陈柏卓求亲
袁氏豆腐, 司马佑安的房间内,他被辛离离威胁不跟着她一起趴窗户,她就要告诉袁依婉, 他会说话但是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袁依婉会伤心的!她养的好大儿会说话了都没告诉她!
司马佑安无奈, 即使知道她不会说,还是和她一起扒窗户。
两人并排跪在椅子上,正好可以透过窗棱瞧见院中的场景,只见陈柏卓正在劈柴,许是劈累了,刚一停下, 袁依婉就过来给他递碗水,两人相视一笑,哎呦, 那恋爱的酸臭味,隔着窗户辛离离都能闻到。
“啧啧啧,我从来没想到从母竟然真的对叔的举动有回应。”
她从母是谁啊,曾经的世家大族之女, 一身学识本领, 还能看得上一瞧就是泥腿子出身的叔?
若是司马佑安听见她的话, 肯定会反驳道, 陈柏卓毕竟是反叛军首领,没有人格魅力的话, 怎么会有人跟着他造反。
尚且处于失忆状态的陈柏卓, 看着袁依婉的目光透着真切的欢喜, 就是不知道等他恢复了记忆会如何。
正好看见他, 司马佑安不可避免想到前世的反叛军首领, 那时的陈柏卓宛若一匹孤狼, 带着他一样没有家人的兄弟们,哪怕拼着条命,也要狠狠撕下大立朝一块肉。
当年刑场上他那副怜悯他什么都不懂,痛恨他不配为国师的表情,他依旧记着,甚至突然有些明悟,他为何会那般恨自己。
他当年是通过白鹤观进的太史令,相当于身上被打上了白鹤观的烙印,而陈柏卓失去记忆流落到小渔村,辛离离已经回了辛家,袁依婉带着他万念俱灰,根本就没碰上他。
无法在小渔村住的他,肯定会往京口县走,加之在他身边看见过何七郎,他定是来过此处。
以空空子和无虚道长的为人,定不会见死不救,说不定,失去记忆的陈柏卓和被何家赶出家门的何七郎,最后的落脚点就是破败的抱朴真道观。
而当时自己被舅舅找到入了太史令,空纯子自己没能进入会不会疯狂到不敢报复他,而是选择对抱朴真道观出气,也未可知,但他觉得,此事还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他前世并没有听说过抱朴真道观,但是在太史令却知晓京口县出过一场山火,当年县令不作为,直接被免了官的事。
若是这样,就一切都串了起来,受到过抱朴真道观恩惠的陈柏卓和何七郎仇视根本没将事情调查清楚的大立朝,更痛恨出身白鹤观的自己,自然要拿他当靶子,反叛军成立。
有小木块敲到窗户上,陈柏卓背着袁依婉给他们俩打手势,让他们俩别看了,司马佑安回神,默默被辛离离拉了下去。
辛离离坐在椅子上,沉思,倏而问道:“你说,叔能给从母幸福吗?”
她突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虽然这头猪又肥又壮,算是十里八乡少有的青年才俊猪,她还是有点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