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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事不可为,还会得罪张居正,为什么张四维要上这样一份题本?
    虽然这世界上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但绝对不包括封赏皇后的娘家。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但是有人会记得,皇后的娘家会记得,皇后也会记得。
    这看似一步闲棋,关键时候又会要了命。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张四维指不定给张居正挖了多少坑。
    张居正活着的时候,很多人想破头都没有办法干掉他;结果张居正死后瞬间就被干掉了,可见这些闲棋准备得很充足。
    随手将两份题本叠放在一起,扔到了一边。
    这两份题本已经批改完了,盖着皇帝大印的是张居正那份。
    张居正胜利了,张四维再一次败北。
    不过恐怕张四维自己都不在意是不是败北,更不会在意皇后的娘家人得到什么封赏。那些赏赐又不会给他。
    只不过这么早就开始在皇后的身边布局,不得不说张四维是个有心人。
    朱翊钧没太在意,继续拿起剩下的题本翻了起来,时而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河南新郑。
    高拱僵坐在屋子里,脸色非常阴沉,也非常难看。
    京城的信刚刚送到:
    张居正醒了,不但醒了,还他娘的权威大涨。
    坐在不远处的陈矩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神情淡淡的,偶尔还会露出一抹笑容。
    看着略微有些清瘦的高拱,陈矩有些好奇。
    关于这位高大人的事情听的多了,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还是第一次。
    放在以前,陈矩是绝对没有这个资格的,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个清瘦的老头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不过高老头生气的样子倒是如传闻中一样,脸色胀红,身子都颤抖了。
    这气还真的大。
    陈矩看了一眼高拱,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高老,还是平心静气一些的好,身子气坏了可就不好了。这天下很多事情是别人的,身子却是自己的。”
    高拱转头看了一眼陈矩,脸上闪过了一抹烦躁,直接说道:“陈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陈矩微微一愣,随后就笑了。
    怪不得你当初那么狼狈的被张居正打了回来,这性格还真是不讨喜。
    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居然还如此高高在上?
    我可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你竟敢如此对待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命运握在我手里吗?
    如果不是陛下交代,这次一定给你个好看。
    不过陈矩也知道,自己现在没这个胆子。
    看了一眼高拱,陈矩笑着说道:“那咱家就直说了。”
    “朝堂上很多人都想让高老回去,想必这件事情高老也已经知道。毕竟想要雪中送炭或者锦上添花的人,一直都大有人在。”
    高拱倒没有反驳。
    张居正倒了以后,无数的信件都朝着他来了。尤其是在朝堂上有人提出想让他出山的时候,那信件更是如山如海一般送过来,每天都会收到一大堆,套近乎的、拉关系的,非常多。
    陈矩见高拱神情似乎有所缓和,这才继续说道:“可是你也知道,当初冯保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让太后以为高阁老有篡权之心。”
    闻言,高拱眼睛都红了。
    他与冯保的矛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先皇还没登基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开始较力,后来皇帝登基以后更是如此。
    一个内廷大太监,一个内阁首辅大学士,两人争得很厉害。而且高拱看不上冯保,总觉得冯保心术不正。
    在先皇驾崩以后,遗诏上有四位顾命大臣,其中就有一位是冯保的。
    高拱甚至都觉得这份遗诏是假的,三位顾命大臣是真的,冯保那个是他自个儿弄出来的。
    太后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皇帝才十岁。这个时候把冯保放在他们身边实在不是好选择,祸害太大。
    让冯保影响太后和皇帝,谁知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样?
    说不定冯保就是下一个王震、下一个刘瑾。
    高拱当时就想趁势干掉冯保,毕竟那个时候他的权威已经到了顶峰:先帝的老师、内阁首辅大学士,一大堆人支持他。
    但是高拱忘了另外一件事:太后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张居正。
    高拱以为大家都是文官,张居正应该会支持自己。
    高拱虽然和徐阶有矛盾,那时候和张居正还是不错的,也很欣赏张居正。两人在一起共事的时间也不短,正是同心戮力、中兴大明的时候。
    谁知道关键时候背后被捅了一刀,现在听到这件事情,高拱依旧十分生气,简直是意难平!
    高拱紧紧地盯着陈矩,想看看这位小太监要说什么。
    第八十一章 咱家能让高老回京
    “现在朝堂上,即便大家想迎高老回去,恐怕也做不到。”陈矩看着高拱缓缓地说道:“毕竟在宫中,可没有人替高老说话。”
    “你想说什么?”高拱盯着陈矩说道。
    高拱心里很气愤,很想站起来臭骂陈矩一顿,然后把他赶走。
    可是不行。
    如果放在以前,高拱早就这么干了。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都是什么东西?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高拱已经不是当年的高阁老了,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当年的情况了。
    他心中的憋屈与不满,又有人能够知道呢?
    “虽然咱家是一个奴婢,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陈矩笑着说道:“张居正在病中的时候,京城里面很多人想让您回去,可也有很多人不想让您回去。”
    “现在张居正醒了,更没有人想让您回去了。恐怕那些想让你回去的人,现在也在后悔不迭。”
    高拱沉着脸,盯着陈矩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事实上我知道的很清楚,您是回不去。”陈矩眯着眼睛说道:“朝廷派人过来,是希望您自己出面拒绝。”
    “如果您自己不出面拒绝,他们也会说您身子不行了,无法再担重任。派人过来就是为了给朝中那些人一个交代。”
    “现在张居正醒了,他们更不需要给什么人交代了,所以您更回不去了。”
    高拱的脸色很难看。
    这句话是真的。那些人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对自己虽然很热情,态度上也很恭敬,可是对于自己去京城这件事情,那些人不怎么提起。
    即便是自己提起,那些人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不往正事上说。
    那个时候,高拱就明白了,那些人来看自己就是做做样子,他们不想让自己回去。
    不过高拱心里面还是没死心,张居正的生死还没定呢!
    张居正活着,自己回不去;可若是张居正死了,那就不一定了。
    若是冯保活着,张居正死了,自己依旧回不去;可是现在冯保死了,张居正也死了的话,自己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只不过没多久消息很快又传了过来,张居正好了,不但好了,而且活蹦乱跳的在朝堂上开始收拾人。
    张居正刚一好就进宫了,然后锦衣卫就抓了一大堆人,全都发配边疆。吏部尚书张翰、内阁大学士吕调阳两人也都辞官了。
    一时之间,张居正风头无二,在朝堂上也没有人敢忤逆他。
    高拱能深切的感受得到,当张居正病好的消息传来之后,那些官员们连应付的态度都没了,对自己没那么恭敬了,甚至也没有那么亲近了。
    显然,这是不想让人抓住把柄。这两天,他们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了。
    赏赐已经送到了,该办的事情也已经弄完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至于说高拱回京的事情,有这件事情吗?你们谁听说过?
    这样的态度一出来,高拱心里那叫一个憋闷,实在是气得不行,就差指天画地咒骂张居正了。
    你怎么又活了?
    你怎么不去死?
    可是高拱又没办法,骂张居正又骂不死。
    在这个时候,陈矩登门了,说了这么一堆屁话。
    高拱说道:“公公难道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吗?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不止如此,”陈矩笑着说道:“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咱家也不必来找高老了。不知高老是否还记得孟冲孟公公?”
    闻言,高拱眼睛一眯,转头盯向了陈矩。
    孟冲这个名字,高拱当然不陌生。这个人可是自己一手扶持上去的,最后坐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只不过自己倒了以后,他被冯保取代了。自己与冯保的斗争,实际上是两股势力的斗争。
    高拱缓缓地眯着眼睛问道:“你想做孟冲?”
    “很奇怪吗?”陈矩笑着说道:“当官的寒窗苦读,都说一天为了圣贤书,可最终还不是想做官求富贵?真要是为了读圣贤书,何苦进官场?”
    “像咱们这些没卵子的,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为了一口吃的做了奴婢,这辈子不能传宗接代,上对不起父母祖宗,下对不起子孙后辈。活着一辈子,总归是要求点什么。高老,您说呢?”
    “你能做到?”高拱缓缓的问道。
    “当然。”陈矩笑着说道:“当今朝堂上,冯保虽然是死了,可是张宏上位以后依旧与张居正交好,两人很是契合,与之前无异。”
    “宫里面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张宏倒了也轮不到咱家。张宏倒了,还有张鲸;张鲸倒了,还有张诚。等到咱家的时候……”
    说到这里,陈矩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咱家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咱家不能等,也等不起。高阁老,您说呢?”
    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高拱听的。
    你还能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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