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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至找大人做甚?”严双林问他。
    “与你所料一致,想求严大龙帮他在皇帝处说情。”
    “他为何不找舒梁?”
    沈逐轻嗅他的发丝:“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外面天色终于暗了,严双林看了看光线,便从沈逐怀中下榻,披了件衣服,研磨提笔写了封回信。
    “还请大人回头转交进宝斋。”
    “好。”沈逐答他,“如此,那珠子便留着吧,待你回去了再取。”
    严双林脸红了,垂首答应了一句可以,便低头着衫。
    旖旎的氛围一点点地散开。
    沈逐瞧着他穿衣。
    最后一身道袍着好,严双林系上了宫绦,这才回头对床上的沈逐道:“舒梁之前已与陛下起了罅隙,如今韩传军全军覆没,让皇上重视舒梁的砝码又少了一个。如今连外臣都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沈大人不担忧吗?”
    “担忧?你倒是说来听听我为何担忧?”
    “沈大人是舒梁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深得舒梁信赖。舒梁在宫中势头渐微,大人的处境怕也不会太好。”
    沈逐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严双林终于将衣衫整理妥当。
    严双林以为他不会再答,便道:“大人,我走了。”
    沈逐突然起身下榻,走到他面前,拿起披风披在他肩头:“虽然立夏,却依旧风寒露重。”
    严双林怔了怔:“多谢。”
    “你既然知道我是舒梁亲信,便要明白我担忧与否都于事无补。我与舒梁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荣时具荣,损时具损。无法逃脱的。”沈逐说完这话,后退一步,“你走吧,我便不送你了。”
    严双林拽着披风行了几步,又回头去看站在屋檐下的沈逐。
    院内还没掌灯。
    光阴暗了下去。
    黄昏交错,逢魔时刻。
    “后悔吗?”他忽然问。
    “什么?”
    “沈逐,你后悔吗?”严双林问他,“如今肃王已准备靖难,若靖难事成,便是新皇。而你却跟随着舒梁这朽木即将下沉。你想起来此事的时候,是否有悔意?”
    沈逐负手而立,紧紧盯着他半晌,忽然一笑:“人生选择无数,遇见的人也有无数。我那时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有什么好后悔的。难道还要回到过去,苛责自己不成?”
    “真的吗?你真是这么想的?”严双林又问。
    这一次沈逐没有回答,他向后退去,退入了阴影之中,再看不清面容。
    严双林又在院子内站了一会儿,一片寂静,天色暗了下来,有仆役入内掌灯,便不变再聊。
    双林用面纱遮盖住了自己的面容。
    “我走了,你多保重。”他说完这话,翩然离去。
    灯笼在微风中来回飘荡,撞击着彼此发出了轻微的竹笼响声。
    沈逐抬头看向那些灯……
    会后悔吗?
    他问自己。
    只是时至今日,命运瞧不见未来,这样的问题,已毫无意义。
    *
    敕勒川,榆林城外的草原上已经起了数不清的营帐。
    肃王军一日前便已抵达此处。
    三娘子备上了粮草,结缔盟约,在这里等着赵渊。
    等盟约一签好,便强拉着阚玉凤去了自己的营地,留下一片吆喝哄闹声。
    赵渊清晨便已接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件。
    是萧绛亲自送过来的。
    “听说对方嘱托务必请王爷亲启。”
    赵渊接过来,看信上有一个林字,一喜:“是奉安的信。”
    然后萧绛递了第二份资料给他。
    “这里是之前双林公公调查出来与‘无量神功’和倾星阁的一些讯息。”萧绛道,“请王爷亲览。”
    第67章 真相如斯
    远处的山上有牧民用蒙古语唱着悠扬婉转的歌谣,天空中游隼翱翔发出鸣叫声。暖风吹来,掀开了纱帐的帘子。
    阚玉凤从梦中醒来,身侧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只留下淡淡的香气,让他想起纵意的昨夜。
    他年轻,这样的风韵之事,这样有魅力的女人,他竟从未遇见过。
    昨夜一番云雨,在他怀中的女人像是神祗、又似妖精……竟让初尝禁果的阚玉凤无法忘怀。
    “阿凤醒来了?”
    他正在出神,三娘子从帐外入内。她没有绑起辫子,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耳边的头发被她勾在耳后,露出白洁圆润的耳朵,让平日显得威严的她,显出了几分独属于女性的柔情。
    她浑身只披了一张兽皮,下面似乎什么也没有,修长的双腿、赤裸的双足在阚玉凤眼前晃动,让这个甘州的年轻名将红了脸,连忙别过头去。
    “我是个女子都没有羞涩,阿凤不好意思什么?”三娘子将半只羊腿和一碗奶茶放在床榻边,对他道,“阿凤不愧是少年英雄,何种战场上都如此奋勇直前,让我极欢愉。我很喜欢,你呢?”
    阚玉凤脸色更红了,想看三娘子成熟风韵的胴体又不敢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喜欢。”
    三娘子爽朗笑起来,在他身侧坐下,用小刀削下羊肉给他放在盘子里。
    阚玉凤问:“夫人这般的女子,我从未见过,还是说你们蒙古女子都这般奔放吗?”
    “蒙古女人总是比关内那些温婉可人的瓷娃娃好些的。塞外苦寒,要挣扎求生因此便少了你们那些束缚女人的条条框框。”三娘子道,“只是如我这般的也不算多见。我嫁给俺答后,族内斗争不断,生死离别经历的多了,有些想法便也多了。女人只能在帐内生孩子吗?女人能不能做这天下的主人?女人比男人差了些什么吗?连人伦欢愉都只能被迫承受?”
    阚玉凤点了点头。
    三娘子笑着看他:“我偏偏不要做逆来顺受的那一个。男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权力、王位、还有这鱼水之欢……天经地义都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她虽然身上只披了一张兽皮,半靠在软塌上,平淡的说出这样的话,却又像是身着华服于宫殿王座之上,理所当然的无法反驳。
    “夫人真奇女子。”阚玉凤感慨。
    三娘子吻他,又在榻上乱作一团,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军中鼓声响起,三娘子这才翻身下床着衫。
    阚玉凤看着她,她也并不羞涩,大大方方的穿好衣服,对他道:“肃王实现了他的诺言,杀了韩传军,我应该实现我的。我有件礼物,你帮我送给他。”
    三娘子对外面喊了一声,就有鞑靼兵捧了个金色的箱子进来,三娘子接过打开来,送到阚玉凤面前。
    阚玉凤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颗人头。
    “这是吉默的头。”三娘子道,“他儿子也兴入宁夏,践踏土默与大端的盟约,已经被步将军斩杀,得到了惩罚。这是他的父亲吉默,作为赔罪,送给肃王。也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我以为吉默让俺答送往顺天府了。”阚玉凤吃惊道。
    三娘子合上了盖子,似笑非笑瞥他:“那是谣传。”
    *
    天色亮了起来。
    三娘子已穿戴整齐,随后阚玉凤亲自为她梳理发丝,又为她戴好皮毡帽,送她出帐。
    这个帐篷远离了肃王的营地,孤零零的在一个山头上,从这里看去,肃王营地的白帐错落有致,间错升起的炊烟更显得生机勃勃。
    帐外早有鞑靼人的队伍结集,都是三娘子的护卫队。
    铠甲锃亮,蒙古刀冰冷。
    他们见三娘子出来,抚胸鞠躬,齐呼“钟金哈屯”。
    “我们何时再见?”阚玉凤问她。
    三娘子回头笑吟吟看他:“我是土默部可汗的妻子,俺答汗若死,按照蒙古风俗,我便要嫁给他的长子、黄台吉扯力克。你可知道?”
    “我知道。”
    三娘子抬头看天。
    蔚蓝的天空在云朵的映衬下变得晶莹剔透,像是一块儿绝美的宝石。而蓝天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则是游牧民族的家。
    游隼在天空中翱翔,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地面,搜寻着猎物,时刻准备着用鹰嘴利爪撕碎敌人。
    “我是这草原上的游隼,永远做不了你怀中的夜莺。这样,你也愿意?”三娘子又问。
    “游隼自然要与游隼为伍。又怎么看得上夜莺。”阚玉凤回她。
    三娘子大笑。
    她笑声犹如润玉落盘,响彻在这天地间。
    “好。”她道。
    有人牵了马过来,她翻身一跃而上,拽着缰绳引马回望阚玉凤:“待赵渊杀回大端,待肃王昭告天下登基掌玺,你来找我。我在归化城等着你。”
    “一言为定。”阚玉凤道。
    三娘子含笑看他,眼神缓缓温柔。
    “这一路凶险,你多多保重。”
    说完这话,三娘子鞭子一甩,胯下坐骑便驰骋而去。身后马队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天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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