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曾经打算做衣晴的替身,自然对于她这张脸是认得的。
衣晴单手撑着甲板一跃而上,一屁股坐到甲板边缘,轻纱似的上衣湿哒哒的滴着水,半条鱼尾悬空,无忧无虑地摇晃着:“我早就不是公主了,我现在只是一条分化成虎鲸的人鱼。这次来也不打算掺和你们的事情,只是来还苏溯人情的。”
“苏溯你今晚辛苦了,你先在船上休息,我去岸上安抚一下暗流的成员,解释一下情况……他们现在还懵着呢。”颜白虽然努力做出淡定的姿态,尽管他内心受到的震动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小。养大他的父亲是一只虫族,他亲眼看着对方变成半透明的怪物,又变回人类。震惊,难过,茫然,不安,但他现在已经是暗流的首领了,他必须表现得足够沉稳,才能让
“好。”苏溯看着颜白一步步从楼梯走下去,背影映着拂晓的天光,努力挺得笔直,却仿佛已经不堪黑夜重负。
没有时间休息,思考,哀恸。从现在开始,他必须摆出清醒,坚定,振作的姿态,告诉他的追随者发生了什么,以及接下来的路要往哪走,这是作为首领必须负担的责任。
“对了,这个给你,当时你走的仓促,藏在箱子里的宝贝都没来得及带走,我想你或许会需要,就帮你带来了。”衣晴从衣服里翻出一个芯片递给苏溯。
是当初苏溯用来学习的教材芯片!
苏溯没想到衣晴居然会把这个帮他带过来:“谢谢,确实很需要。”
苏溯拉开上面的绳圈,将它挂在脖子上。这是他和戚寒衣最早遇见的证明。苏溯想,他还没告诉戚寒衣自己就是戚寒衣心里的阿银,回头可以拿出这个芯片吓他一跳。
“行了,事情解决,东西带到,我也准备离开了。”衣晴不太适应待在水面之上,见苏溯已经安全,便也打算告辞。
“等一下。”累瘫在甲板上的苏溯勉强撑起身,他还有件私事,想要询问小人鱼。
“刚刚你唱的那首歌,能教我吗?”苏溯还记得,自己要唱歌给戚寒衣听,治疗他的精神力崩溃症,可是他什么歌都不会唱,倒是刚刚衣晴哼的那一首,听上去很动听,没有什么歌词,却仿佛能给人力量。
衣晴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歪着脑袋问:“你要跟我学唱歌?”
“我知道人鱼种不能唱歌。”苏溯解释道:“但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人鱼了。”
“唔,看得出来,不过……”衣晴有些好奇起来:“你为什么想学唱歌。”
“我想救一个人类,他得了精神力崩溃症。”苏溯直言道。
“那个叫戚寒衣的将军?”衣晴依稀记得对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娶人鱼的:“你喜欢他?”
“喜欢。”苏溯不假思索地回答。
风吹散了夜晚的薄云,露出灿然的星空,星河在苏溯眼波里倒映着,有比星光更灿烂的东西流泻出来,一个少年最纯粹直白的感情。
“唔,我明白了。”衣晴的眼里有些笑意。苏溯喜欢上了他的伴侣,这让衣晴一直以来心里的愧疚减轻了许多:“但我没办法教。”
“为什么啊?”苏溯的表情垮掉。
“我看你这个人鱼当的实在不合格,连人鱼最基本的知识都还欠缺。”衣晴叹了口气:“知道人鱼怎么分化吗?”
“诶……”苏溯被问住了,他的确从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看到喜欢的人?”
“可以这么说,人鱼都是在和对象相处的过程中,产生强烈的感情波动,精神力超过阈值,就会分化。”衣晴说:
“那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分化过的人鱼才能唱出动人的歌声吗?”
苏溯仿佛一个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后进生,虽然连问题都弄不明白,却还是,很努力地在想答案:“分化过的人鱼精神力更强?”
“是信念,分化过的人鱼已经为自己确定了人生,因此拥有更加明确而坚定的信念。精神力通过信念来传递,它无法被看见,但它确实存在,它将保护你所钟爱的,毁灭你所厌憎的,信念越是强烈,效果越是明显。”
“唔,好吧。”苏溯感觉衣晴的解释已经超出科学,属于是玄学的范畴了。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精神力说话吗?”衣晴又问。
“记得。”苏溯这次很自信地点点头。
衣晴:“那你没有发现,刚刚的我唱歌的时候,并不是用喉咙发声,而是用精神力吗?”
苏溯愣了一下:“可我却是听见了啊。”
和精神力的感知不同,他确定自己听见了那段歌声。
衣晴:“歌声是精神力的具象化,比我们用来交流的精神力更加凝聚,即使是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也能听见。这并非人类定义里的歌曲,更像是一种对于所爱之人,所爱之物的感受与共鸣。”
“共鸣吗?”苏溯似懂非懂,回忆着刚刚衣晴的歌声,确实能够感受到属于海洋的静谧深邃和辽阔,也能感受到属于虎鲸的勇敢与无畏。
衣晴毫无疑问地爱着这片海洋,爱着一只叫胖胖的虎鲸,爱着他的族群,那是不需要任何语言也能明白的爱意。
“好好去感受你爱的事物吧,人鱼的歌声无法模仿,你要唱你自己的歌。”小人鱼一头扎入海里,再浮起时,已经是一头小虎鲸的模样,虎鲸发出如细笛般的鸣叫,很快在附近获得了一叠声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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