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蓬莱与毋水相接处后,他终于落在了地上,伸出手轻轻地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险。”
好几千年没当“妖皇”,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当年的人设——江潭落千岁便成了妖皇,彼时妖域很多人不服气。为此他不得不给自己搞了个杀伐果决,高深莫测的人设。
所以说,江潭落的演技其实已经练了数千年。
“圣主入戏真快啊!”无嗔适时吹起了彩虹屁。
“一般,”江潭落谦虚道,“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道暗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江潭落的眼前。
江潭落转身看到莫知难笑着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刷”一下展开折扇遮住了面颊,等再放下时,已变回了那张自己熟悉的、看了数千年的面容。
“我就知道是你,珈行难。”江潭落一脸了然。
莫知难……哦,不对珈行难眨了眨猩红的眼睛,他笑着问:“怎么样,我这次的确是帮你了吧?”
珈行难的语气如同邀功。
先前当小鲛人的时候,江潭落早就发现莫知难这个人出现得实在太巧、太合适,有的时候他的行为甚至像是……引导自己完成任务一样。
现在知道他是谁,这一切便说得清了。
——珈行难,上任妖皇之子,江潭落的“发小”。
“你看我当初就说了……”珈行难走过来将手搭在了江潭落的肩膀上,他轻轻地吹了吹江潭落的长发,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只有我懂你。”
!!!无嗔瞳孔地震。
但江潭落却像习以为常似的直接拍掉了月西瑕珈行难的手,然后嫌弃的说:“别别别,真恶心。”
妖族向来放浪形骸,唯独从小被老妖皇选中当做继任者培养的江潭落,没有时间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久而久之,他竟然成了妖域的一股清流……
和江潭落相反的是珈行难,他行为、语言都没有什么正形。
这么多年过去,江潭落早就习惯了。
“哈哈哈哈怎么不信?”珈行难笑着退了回去。
没给江潭落留回答的时间,珈行难又说:“说起来千年之前,妖域和仙庭实力相当。但没想到郁照尘当了天帝之后,就把仙庭包括他爹在内的那群人全砍了。你要是想报复的话,我们便杀回去——”
珈行难一边说一边默默地观察着江潭落。
那双紫菂色的眼眸中,竟然半点波澜都没有起。
“为什么?”江潭落莫名其妙地问,“干嘛报复?他不是帮我渡劫了吗?”
珈行难脸上的笑容都僵了那么一瞬:“……”
他差点忘了,江潭落没有情丝。
“你怎么突然没了情丝?”珈行难终于问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知道,”江潭落一边回忆一边说,“当年我要渡的劫共有两个——情劫和舍身劫,这两劫叠在一起简直十死无生。”
他必须深爱一场,为所爱之人舍身弃魂,又不囿于情爱,才能走出这一劫。
“在我看来,这二者是完全相悖的,”江潭落就像讲别人的故事似的分析道,“所以我就灵机……不对,灵光一现,把情丝剖了出去,代价就是以游魂状态,在各界游荡了无数年,差点回不来。”
江潭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珈行难的脸色微变。
不过在江潭落视线移来的那一刻,珈行难却将这一抹异色隐藏了起来。
“好了,”珈行难拍了拍江潭落的肩,“妖域的大宴已备好多日,就等圣主您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从这一天起,蓬莱岛上生出浓重的海雾,将整个仙境包裹。
它与仙庭的往来本就不密切,而在仙庭大乱的当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昆仑之巅,天帝与自己的“道侣”待在飞光殿中,已经几日不出。
直到郁书愁忽然出现,推开了飞光殿的大门。
他一眼便看到了圣尊大人,和那头刺眼的白发。
但是坐在书案前为榻上人画像的郁照尘,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郁照尘,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只见郁书愁的双目通红,像是刚才哭过的样子,他无比愤怒的咬着牙向问郁照尘,“……害死了江潭落,然后又找来一具尸体?这是什么新鲜把戏!”
郁书愁真是替江潭落不值极了!
“他就是江潭落。”郁照尘依旧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
“……什,你说什么?”
从毋水回来后,郁照尘便不再理会任何人,没有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郁照尘这一句话极其突然,让郁书愁的大脑在瞬间就变得一片空白。
“我害死了他,前后两世,”郁照尘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他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问,“还想听什么?”
郁书愁看到对方的眸底泛着一点暗红,这是心魔已深的征兆……
郁书愁不知道,郁照尘看上去虽平静,但他每说一个字,已经碎裂的道心,都像是再一次被巨石碾过般疼痛。
事实上郁照尘并没有一点和人分享那些故事的想法,他只是……自虐般病态的享受着这种痛感。
就像是这样能够赎罪似的。
见郁书愁不回答,郁照尘自顾自的说:“和我讲讲潭落吧,你们相处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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