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就在几息之后,郁照尘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往江潭落的体内注入灵气了。
“咚——”随着一声巨响,风雪推开了飞光殿侧殿的窗。
伴随着呜呜的巨响,冰冷的风雪一起卷了进来。
这一刻郁照尘甚至忘记了自己天帝的身份,他没有用灵力去阻挡这些风雪,而是努力将江潭落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终于就在这一刻,江潭落身上所有的生机都消失了。
郁照尘突然间再也感受不到江潭落神魂的存在。
他怀里漂亮的躯壳,没有了生气。
耳边的狂风呼啸似乎都顿了一下。
这样的感觉不同于灰飞烟灭,更不像是普通人陷入轮回。
而是最最纯粹的消失。
短短一瞬之间,江潭落就这么在郁照尘的眼前,消失在了三界之中。
干干净净。
郁照尘的眼角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一滴泪。
此时的昆仑冷到了极致,那一滴泪刚刚从郁照尘的眼角渗出,还没有来得及滑下脸庞,便被冻结在了这里。
紧接着,刚才呼啸着的北风,突然间安静了下来,风雪也诡异的停顿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雪白,一片寂静。
郁照尘的世界喧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突然笑了起来,接着紧紧的抱住了江潭落。
“潭落,你能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吗?”郁照尘用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江潭落的耳边祈求,“我还有许多地方没有与你一起去……”
遗憾无数,可是江潭落就这样离开了。
郁照尘从小被上任天帝所忌惮,他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可是直到这一天,活了数千岁的郁照尘终于明白了“失去”、“遗憾”与“悲伤”是什么感觉。
这是江潭落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与此同时,心劫之外。
翻滚着的乌紫色劫云终于安静了下来,劫云下的江潭落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此时自己正站在昆仑的白雪之中。
江潭落有一些迷茫的看了一看周围,接着伸出手去望向手腕。
直到见到手腕上那浅紫色的妖纹,他终于从那场大梦中走了出来。
“竟然出来了……”江潭落不由喃喃自语。
这场心劫的主人不是他,因此结束这一劫之后,之前发生的一切,对江潭落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他虽然还记着梦里面发生的事情,但一切都像是笼罩了一层纱一样,不那么真切。
梦里那些强烈无比的情感,也被冲淡了许多。
可尽管如此,没有经历后面事情的江潭落,还是隐约猜了心劫里后发生的事情。
——郁照尘真的变了。
他居然学会了怎样当一个合格的天帝。
江潭落能够算得出来,这一场“梦”其实已经过去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
梦醒之后,江潭落竟然有一些不适应自己这满身灵力的身体。因此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终于缓缓的闭上眼睛,尝试着用神识去探知这场幻境之中后面发生的事情。
——方才那一切虽然说是幻境,但却是天道布下的心劫。
探知幻境之中发生的事情,与窥探天机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江潭落也刚才从那心劫之中出来的话,或许就连他也无法做到。
江潭落注意到,就在合上眼睛的这一刻,自己的心跳忽然加速,同时心情变得无比紧张。
他轻轻咬了咬牙,终于集中注意力向那幻境之中看去……
后面的事情江潭落只能看到一些片段,不过仅凭这些片段,他便知道自己方才的猜测没有错。
郁照尘的确变了。
江潭落看到幻境之中的三界沧海桑田,几度更迭。甚至于就连终年被积雪覆盖的昆仑山,都不知在何时变得有了几分春意。
江潭落不晓得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但他却大概能够看得出来,这时间恐怕已经不能够以千年为单位进行计算了。
——郁照尘在这心劫幻境之中度过了无比漫长、孤独的一生。
因为江潭落最后昏睡过去的那一番话,还有那一个满是星星的夜晚。身为三界共主的郁照尘终于意识到了“天帝”这两个字的意义所在。
他明白了称为天帝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在昆仑仙庭其他人的眼中,圣尊大人似乎变了,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依旧兢兢业业,执掌着三界万事万物。
但与从前的冰冷无情的样子不一样,郁照尘终于对这世界有了一些感情。
他开始怜悯众生。
甚至于郁照尘还耗费灵力与神魂度化了奈何底徘徊了千万年也没有办法投胎转世的冤魂,洗刷他们浓重的怨气,令他们重入轮回。
郁照尘做了一个天帝能做的所有事。
——直到最后,郁照尘终于用万年的时光,还有无边的孤寂与痛苦还清了欠三界的债,洗掉了自己身上的业债。
……
伴随着一阵巨响,江潭落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回他看到,眼前曾经熟悉的昆仑山突然变了一个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