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眨眼:“我不吃。”
阿涟还想说什么,被长留拦下了:“没事,咱们吃就行jsg。”
“可......”阿涟很是过意不去,“燕不喜欢肉干吗,那边有小夜雀,小夜雀烤起来可香了,不如我去抓几只回来?”
燕遥知看了眼在屋顶上蹦蹦跶跶的傻鸟,摇头。
别人嘴里的东西再香,到了自己口中,就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你总得吃点东西。”阿涟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表达村人对燕遥知二人的感谢,但她又不知道这两人需要什么,于是在决定与他们一起北上去寻药,完了还能顺便去奴隶主的部落探听消息。
奴隶主部落的徽记和阿公的遗物在同一个地方,那怪物也是在他们来过村子之后才出现的......阿涟心里存着疑惑,亦有愤恨。
燕遥知不知道这姑娘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但只要她不再想要投喂自己就好,虽然晓得她是一番好意,可奈何自己并不是能接受这份好意的“人”。
提前离开的人留下了三只陆行鸟。
其实燕遥知不是很习惯骑乘这种在这个时代最普及的交通工具,不知为什么,这些颜值抱歉的大鸟在别的方面没那么敏感,但针对死者的感知就格外敏锐,所以在除了供人骑乘,运送货物之外,它们偶尔也会被牵去寻找尸骨。
作为看上去“活生生”的,会动会跳一巴掌就能拍死异兽的陆上行尸,燕遥知自然很容易让陆行鸟产生异常反应,具体表现大概是它们会张大蜥蜴一样的大脑袋上那张鸟嘴,去叨燕遥知身上它们能叨到的地方,然后再尝试用嘴把他拖着走......
于是燕遥知也把陆行鸟归类到“傻鸟”的范畴,并且坚决远离,不肯叫它们有能对自己下嘴的机会——这年头麻布衣裳还是很难得的,被叨坏了怎么办?
他对陆行鸟的抗拒表现得十分明显,剩下那两人虽然疑惑,但在燕遥知表现出远远超过陆行鸟奔跑的速度之后,便也由着他去了。
在继续往北去的路上,气温渐渐变得更冷了。
阿涟和长留相继换上更加厚实保暖的衣裳,燕遥知为了避免表现得太不合群,也跟着穿上厚厚的兽皮衣,因为他依旧不太愿意露脸,所以自己的那件衣服上带着大大的兜帽并且罩到脚上,穿上之后远远地看过去,就是个毛色杂乱的大球。
“穿成这样还能活动那么方便,燕真的很强啊!”阿涟半是羡慕,半是感叹。
燕遥知蹦蹦跳跳地走在他们前头,他已经很久没能见过这么厚的雪了,踩在脚底下嘎嘎吱吱的响声颇是有趣,他一边走,一边实验如何才能不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等到了奴隶主的部落,把事情办完,还得把长留从部落里偷偷带出去,要是能做到踏雪无痕,那逃跑起来就方便得多了,到时候把追兵一甩开,再把鱼丢回海里,那自己就能开开心心地回祖庭继续躺着了。
但前提是——冰川底下那只老怪物没有苏醒。
燕遥知的心情变得沉重。
那老怪物在新世界第一纪元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甚至比自己苏醒得还要早,而且,他当初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致使第一纪元的人族全灭,燕遥知到现在都还摸不着头绪。
苍茫的雪原辽阔寂静。
在尽头处,慢慢地浮起一座漆黑的山峰,山峰底下渐渐有了人类的踪迹,一座同样是用黑色岩石堆垒而成的碉堡式建筑孤单地立在雪中。
阿涟直起身子,抬手指过去:“是黑山部落的石堡,马上就要到黑山部落了!”
石堡里显然是有人驻守的。
里头的人各个都穿着身厚厚的皮衣,绒毛大多是白的,不过因为风吹雪打,已经变成灰扑扑的黄褐色。
黑山部落的人身材高大,燕遥知目测石堡里那几个人最矮的也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去,他们的脸五官立体深刻,眼睛大多是浅色,发色也以棕、金为主,皮肤很白,却不是燕遥知这种完全没有活力的石膏一样的死白。
石堡里的男人冲着几人挥手。
阿涟跳下陆行鸟,冲那边打了个手势,高声喊道:“我们是湾口村来的,前头应该已经有一队人经过过这里了。”
石堡里领头的那个人将脑袋上的皮帽子微微往上抬,伸长脖子似乎在确认来人的长相,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也挥起了手:“你是湾口村的涟?”
阿涟大声回应:“是啊!”
他们在雪里吼来吼去,燕遥知看了眼远处漆黑的山脉,山脉底端和中间都是黑的,顶上落着层厚厚的积雪,他有些无聊地想那个据说居住在黑山脚下的部落平时交流是不是也这么扯着嗓子用力地吼......真不怕雪崩吗?
长留也跳下来,他在出村之后就又照着来时的样子,把自己完全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总算快到了,等把阿涟送去她们村人那里,咱们是不是就该走了?”
他牵着陆行鸟过来,或许是因为太冷了,巨鸟虽然频频朝燕遥知的方向扭头,还一直磕巴鸟嘴,但到底没有胆子把脖子伸出来去叨他。
“你想好怎么去接触奴隶主那些人了吗?”随着路途缩短,长留心里的忐忑也逐渐加重。
燕遥知让自己跟陆行鸟保持着起码两臂长的距离,说:“黑山部落再往里去两座山,就到奴隶主的部落了,我先前打听过,他们在冬天的时候,会驱使奴隶出来跟周边的部落做些交易,我们只要找到一个来交易的队伍,然后把你献上去就行。”
长留咽了咽嗓子:“可、可如果他们不想要活的了该怎么办......”
“那就干掉那群人,再想新的办法。”燕遥知的语气十分冷酷,让长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他们会更乐意祭品活着。”
据长留所说,在他逃出来之前,奴隶主的意识是要把这条罕见的鱼浇筑成金像,献给“巫神”的。
以燕遥知过往的经历来看,越是强大的部落,上献的祭品就越华丽珍贵,但是很大部分都是没啥实际用途的装饰品,而在祖庭影响力还达不到的地方,很多部落其实都还有祭司野神的习惯,这些野神往往都是强大,并且具有一定智慧的异兽,又或者只是部落民们所恐惧的天象变化。
离祖庭越远的部落,祭祀的方式也就越野蛮。
他们似乎坚信,在祭祀的仪式上把活人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处死,更能讨那所谓的神明的欢心。
他慢悠悠地向长留解释了一番,成功把后者吓得变成了他们才刚刚遇见时那副惊惧不安的模样。
“可以过去了,你们在说什么呢?”阿涟已经跟石堡里的守卫交流完毕,她走过来就看见长留仿佛魂飞天外,“长留累了吗?”
可怜的鲛人深吸一口气:“额,啊,是有点累。”
“黑山部落里有可以休息的客舍,还能买到热乎的食物和水,你再忍耐忍耐。”阿涟笑着说道。
长留苦兮兮地看了一眼走在旁边,满脸平静的燕遥知:“燕,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嗯。”
“噗。”阿涟笑着拍拍他,“你们也知道黑山部落爱抢亲呀?别怕,你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黑山部落的姑娘们都喜欢比自己更高的男人,只要别叫他们看见你的脸,就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就要出意外了......”被燕遥知描述的野蛮祭祀方式的长留丧气十足,总感觉哪儿哪儿都是不怀好意的视线——哪怕雪地平坦宽阔,一眼就能看出什么地方都没有藏人。
在走过石堡后不久,雪原上就出现了一条很是清晰的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一座全部涌黑色巨石堆成的高大城墙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高啊。”长留张大了嘴。
燕遥知也有些惊讶,这城墙已经远远超出普通部落的水平:“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燕你来过?”阿涟牵着缰绳走在前头,给守门的黑山人看了眼刚刚从石堡处拿到的通行证,把两人带进去。
“是不是记错了啊,我很小的时候,黑山部落的墙就已经是这样了。”
跟阿瑛兄妹一样,她的父亲也是来自黑山部落,而且她小时候也是在黑山部落长大的,后来母亲和父亲决定分开,她才跟着母亲回了湾口村。
浓厚的生机迎面扑来,燕遥知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热闹喧嚣的祖庭,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想要弹出来的尖牙和利爪都压回去:“或许是我记错了。”
他上一次到北边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那个时候,他的“导师”还是若木的母亲,而啰啰嗦嗦把自己当成长辈的若木也只不过是一个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只会嘤嘤嘤哭的小婴儿。
燕遥知压低了帽檐,和长留一起默默地跟在阿涟身后。
他们要去jsg湾口村安置的地方。
黑山部落的街道铺得很平整,道路两旁还开了不少店铺,来往行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毛皮,拥挤热闹,雪还没落到地上,就被热气蒸发了。
外来的小个子们在人堆里艰难地前进,大概是感受到温度的上升,陆行鸟又开始不安分地想要去叨燕遥知。
他一巴掌拍在鸟头上,往旁边躲出去一步,突然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哄闹声。
“快看!有人抢亲!”
第24章 挨饿的第二十四天
听见一声“抢亲”, 原本就拥挤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长留被撞了好几下,踉踉跄跄拼命护住脑袋上的面巾和头巾,已经顾不得去拉住陆行鸟的缰绳,他在水里的时候面对干尸们的围攻尚有余力, 但在陆地上, 就没什么办法了。
无奈,燕遥知一把抓住长留, 又伸手把阿涟也拉到自己身旁, 在哄乱的人流里,他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一只陆行鸟觑准了机会从后面叨住他的兜帽,试图把这具“尸体”从地上拖起来, 然而它努力半天,也仅仅是把燕遥知的兜帽给扯下来而已。
“呼, 还好你在。”长留的手肘被拉住, 他依旧死死按着包头的麻布,心有余悸地说道。
阿涟也用力站稳:“也不晓得这次被抢亲的是外来人,还是黑山部落的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如果是黑山部落里的人的话,他们本身就把抢亲当成一个习俗,双方各自叫人打架, 也有考验抢亲者的意思在里头,但如果是外来人的话就不一定了,外来人的话......”
“那就是真正的抢亲了。”长留眼中露出不悦, 他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但一醒来就被人当成祭品给强行抓走关起来, 自然对与先前自己的遭遇异曲同工的抢亲没什么好感。
阿涟跟着点头:“原本黑山部落已经很少对外来人抢亲, 但不知为什么, 最近这几年又慢慢多了起来。”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愈发投机,燕遥知发现哄闹的人流渐渐停了下来,他抬头,看见前头的人已经围成严严实实的一个圈,无数双健硕的手臂高高举起,男男女女起哄的吼叫声排浪一样朝四周扩散。
“岩!上啊!别给咱们黑山人丢脸!”
“那小丫头,岩可是咱们部落年轻人里最出息的啦!你跟他打可要小心别伤着自己,今天之后都是自家人啦!”
看来被抢亲的是某个倒霉的外来人。
燕遥知把一直坚持不懈地试图拖走自己的陆行鸟拍开,对越说越是一脸愤愤不平的两人道:“走吧。”
路上的行人大多围过去看热闹,没那么挤了,燕遥知想趁着宽松快点把阿涟送去她们村人那里。
被这么多只能看不能吃的生机包围着,燕遥知脑子里又不断重现出幻觉里没吃完的那顿火锅,越想越恼火:“再继续耽搁天都要黑了。”
长留抬头看了眼正在当空高高挂的太阳:“燕你不好奇抢亲吗?”
“不。”燕遥知斜着眼看他,无声表达自己的不快。
“好,咱们还是先走。”长留好脾气地笑笑,没太在意他的臭脸。
阿涟“嘶”了一声,她去牵陆行鸟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燕遥知拖在地上的毛皮裤子裤脚的地方已经完全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哎呀,燕你裤脚湿了,走走走,咱们赶紧走。”
长留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天呐,你怎么不早说,好像刚刚你拉我的时候手就很凉,走吧走吧,可别冻坏了。”
在雪地里行走的部落民的袍子大多只罩到小腿,燕遥知的这身则是罩到了脚,底端甚至直接拖在地上,面对两人的误会,燕遥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实际上他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在外头穿了一层而已,里头该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甚至还打着赤脚。
就在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人堆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霎时寂静,又转瞬爆发出一阵哄笑。
燕遥知听见有人喊着“岩”这个名字,与刚刚的褒赏不同,有个嗓门特别大的男人高声笑话他:“外来的朋友别误会,岩他其实是咱们部落年轻人里最垫底的那个,刚刚只是大家好心给他壮壮声势,唉!外边来的小姑娘,别让他拖时间,耗体力你耗不过他的。”
“褐汲!闭嘴!”那个被叫做“岩”的青年男人无比恼怒地大声呵斥着。
却换来围观者们的又一次哄笑。
大嗓门的褐汲更起劲了:“阿岩,我可是一片好心,男人是要刚强不错,但对着女人,还是要学会软一些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褐汲说得对,你一时半会儿又打不过这姑娘,要是对付一个姑娘还得靠拼体力取胜,也太丢咱们黑山人的脸了,你不如早点示弱,搞不好,姑娘能心软答应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