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开始大起来,莫随还听见几声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最初被吓到的两个女生正在往他们这边靠近,那个女人还追过来。
笑嘻嘻地跟她们说话:“这家店味道怎么样啊?我喜欢蒜蓉味的……”
又问:“你头上那个发圈很好看,哪里买的?哎呀别走嘛,我就是想和你们聊聊天……”
讲话吐字还是很清晰的,听起来也有逻辑,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太对劲。
莫随和高旗对视一眼,高旗小声道:“我怎么感觉她有点精神不太对劲?”
莫随点点头,甚至还觉得:“也有点像吸多了出现幻觉的样子。”
吸多了?吸什么吸多了?
高旗愣了一下,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莫随沉默几秒,“……感觉,也可能是有精神问题。”
话音刚落,就听见女生更加崩溃的声音,“你别碰我!啊啊啊救命!”
“报警报警,我要报警呜呜呜!”
莫随立刻看过去,见到女人已经伸手拉住了女生的手腕,旁边有围观的人劝道:“人家不想跟你聊,你就别纠缠了呗。”
高旗甚至已经挺身而出,拉住了女人的胳膊,“大姐你不要这样,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女人被他拉住,顿时就警惕地大喊起来:“你干嘛,你想干嘛,你想对我做什么,是不是想抓我?!”
莫随起初坐在原地没动,直到高旗上前,他才叹口气跟着起身,语气平平地道:“女士,这里是公众场合,大家都在吃饭,你这样不太好吧?”
“关你什么事,我就喜欢这样咯。”女人态度很嚣张,甚至还一抬下巴,凑近到他面前。
莫随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语气仍旧淡淡的,“那我们就只能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了。”
说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说这里有个人在公众场合脱衣服,还有攻击倾向。
来处警的是文华街派出所的同志,女人反抗得很厉害,但还是被带走上了警车。
莫随和高旗也没了继续吃小龙虾的兴致,匆匆将剩下的酒喝完,拎着给高旗媳妇打包的小龙虾,叫来代驾就回去了。
回到家洗过澡,莫随才有时间整理姜茶给他送来的箱子。
将莫怀安的物品小心放进收着他遗物的木箱,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写着他名字的那个信封。
莫怀安给他的信里,第一句就是:“儿子,如果你看到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
莫随心里一颤,他知道,莫怀安每次出去办案前,都会写一封信,如果他不幸牺牲,写这封信就是他的遗书。
信的内容大概分三部分,一部分是关于祖母,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希望莫随能好好照顾她,不要惹她生气,要多听话;第二部 分是关于莫随本人,他提到莫随的性子,说觉得他对很多事都不在意,可是人生在世总该有些牵绊,有了牵绊才能活下去,就像在夏晴走了之后他为了儿子和母亲才坚持下来,他希望莫随能够有自己的小家,让他早点结婚要个孩子,工作不要太累,要照顾好自己,要平安百岁。
字字句句,莫随看完才知,不善言辞的父亲对自己了解竟如此之深。
而信里提到的第三件事,却是关于姜茶的,“茶茶在容城已无其他亲人,又什么都自己扛,我不太放心她,希望你能偶尔关心过问一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之处。”
莫随看到这里,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傍晚时见到的姜茶。
在门诊亮起的灯光下,她溜走的背影像逃跑的兔子一样,他觉得自己可能完成不了老莫的嘱托。
作者有话说:
莫爸爸:我真是为你们两个操碎了心!
莫医生:……
姜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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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莫怀安信里交代的琐事很多,莫随拣着跟祖母有关的事认真看了几遍记下来,然后把信夹进笔记本,放到抽屉里。
至于他交代的让自己关照姜茶,他想了想,觉得姜茶应该也不需要。
毕竟他们本来就不熟,换位思考一下,一个陌生人突然关心自己,很难让人不心生警惕和防备吧?
再说,他记得姚政委和莫怀安是感情很好的战友,莫怀安走了,于情于理,姚政委都会关心他的徒弟,而且更加名正言顺。
所以他没怎么将这事放心上,看了会儿书,就准备去睡觉。
同一时间,姜茶盘腿坐在自家客厅的茶几前,面前摊着几页信纸,上面是师父莫怀安熟悉的笔迹。
信里莫怀安交代她许多事,多数是关于工作的,那些平时就翻来覆去告诉过她的道理和技巧,落在纸面上幻化成他的笑脸。
姜茶来回地看了几遍,接着往下看。
“如果可以,茶茶,希望你能经常去看看我妈,将她当做你的亲奶奶,多安慰她一下,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悲痛。”
她看了直点头,不用师父交代,她也会经常去看奶奶的,她一定会替师父照顾好老太太。
紧接着,莫怀安提到了莫随,“他小时候早产,费了许多功夫才养得跟常人一样,偏偏医生是个很忙碌的职业,他经常三餐不定时,休息也不多,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我多提醒他注意身体……”
后面又提到莫随没结婚,他觉得挺遗憾的,让姜茶有机会能劝劝他,并且希望他们能像真正的家人那样,互相关心,彼此关照,过好每一天。
看完以后,姜茶只想叹气。
师父啊师父,你这个任务真的……太太太艰巨了,她恐怕做不到啊!
想想她只是送了一下东西过去,莫医生就说了好几次“麻烦”,还道了好几次谢,就应该知道他是个人际界限很分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听她说这些哦?!
她要真能按照师父说的那样去劝莫随,后果无非两种,一是招人嫌,让莫随心里很不痛快,关系闹僵,二是她要听到无数声“麻烦”和“谢谢”,她想想就觉得自己会疯。
但是当师父的话没说过,她又做不到。
她咬着指甲左右为难地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顺其自然,随缘吧,看情况再说。
师父留给老太太和莫医生的信里应该也有提到一样的事,说不定莫医生下个月就结婚了呢?根本不用她旁敲侧击嘛。
她乐观地想着,爬起来收好信,然后熄灯回房,躺在床上开始想明天去了新岗位会遇到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七点,姜茶准时起床,洗漱过后吃了早餐就出门,骑上自己心爱的蓝色小电动,往派出所开去。
七点半,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八点陈骏源来召集大家开了个简短的会,内容就是交代任务,以及最近的工作情况还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
讨论完之后,陈骏源道:“还有件事,咱们派出所从分局刑侦支队调过来一位新同志,姜茶,大家认识一下。”
姜茶从陈涛背后站起来,向大家敬个礼,然后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陈骏源就大手一挥,“散会,干活去吧!”
散会以后,大家该干嘛的就干嘛去,该巡逻的开上车就去巡逻,社区民警领着搭档的辅警就去走访社区,姜茶和陈涛这一组今天值班,就做好准备接处警。
一天的值班从清点装备,填写交接本,交接好枪支开始。
陈涛趁着暂时还没来新警情的空档,抓紧时间跟姜茶讲今天要做什么,“……咱们派出所一天要处置的警情差不多在三十起左右,有时候再多点,比较忙,你一定要多吃点饭,不然撑不住咯。”
“今天还要去辖区内的中小学和幼儿园检查安全系统,就是那个一键报警器。”
“有时候下午要巡逻,你今天第一天值班,我先带你熟悉熟悉,下次就你带杨波跟赵津学行动,你想巡哪块?近点吧,容医大附近怎么样?”
姜茶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小本子上做记录,闻言微微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应好。
交代完这些,陈涛刚准备带姜茶一起整理卷宗,就见一个陌生的同事出现在旁边,他就问了句:“老张,我早上过来好像看见有个女的,你们昨晚带回来的?”
说着又对姜茶道:“这是张成,你叫他老张就行。”
跟人家也不熟,姜茶可不敢这样没大没小,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张哥好。”
张成笑眯眯地看眼姜茶,啧啧两声,开玩笑道:“咱们所这第五朵花怎么就落你手里了,真是不公平,要不我拿林明威换小姜吧?”
“滚蛋!”陈涛嗤他一声,又催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张成就点点头,“昨晚带回来的,就在容医大西门那边的那条宵夜街,有人报警说她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还有攻击倾向,我带小夏跟老杨过去一看,她纠缠两个女孩子,要跟人家聊天,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对劲,还以为她是吸毒,问她有没有身份证,说没有,就把她带回来,一路闹的啊,幸亏我们人多,不然都摁不住。”
“回来之后我们问她吸没吸过毒,她说她玩过□□,结果一验尿全部阴性,再问她叫什么名字,一会儿叫孟什么一会儿又叫张什么,再问是哪里人,一会儿说是邛县的,一会儿又说是清水的,还动不动就喊警察非法关人啦,我们就知道她肯定是精神有问题了。”
“问半天才问出个电话号码,打过去一问,她前夫的,说她有精神分裂,他们早就离婚了,她应该是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还说她这是遗传的,她妈和她弟弟都有这问题,我们就问了她真实名字和她爸电话,搞清楚她家是邛县的,她爸说今天过来接她,我这不等着呢嘛。”
陈涛跟张成说着昨天值班遇到的事,姜茶就在一旁认真地听,都是些市井人家琐碎的小事,打架啦丢东西啦邻里吵架啦,跟她在刑侦支队参与过的大案要案动辄死几个人的惊心动魄不一样,却充满人间烟火的温暖。
她忽然间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她知道会很忙很累,可是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可以坚持下去,而并不惧怕和担心。
“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哪怕只是萤火之光,汇聚起来也可以照亮一片天地,一个警察,不止要能破要案命案,还要能处理婆婆妈妈、鸡毛蒜皮,为群众切实解决问题,才是我们这个职业的意义所在。”
这是姜茶跟班莫怀安的第一天,他语重心长地告诉她的话。
这时从接警台的电脑传来接到新警情的提示音,陈涛停下跟张成正说的话,出去接警,姜茶赶紧跟上。
“走,天元村有群众报警,说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在他们村停车场迷路了。”
他一边回拨报警人的电话询问具体地址,一边带着姜茶和杨波两个就出发了。
莫随今天也是值班,跟姜茶的外出奔波不同,他的工作全都是在病房内。
早交班结束后,刘琳带着他们去查他们组的患儿,查完回来刘琳刚去门诊,莫随就听护士叫他:“莫医生,来新收啦!”
高旗听见,就挑着眉毛调侃他:“哟,总算开张了啊。”
说完又转头对林荣荣道:“莫医生今天不收够七八个,你都可以闲着,幸福吧?”
林荣荣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好耶!谁不喜欢闲着啊!
但高旗话锋一转,变得幸灾乐祸起来,“不过咱们莫医生是出了名的黑,你的福气说不定在后头。”
林荣荣:“???”
莫随听见这两句,笑了一下,拿着听诊器就出去了。
来住院的小朋友是两岁一个月的小男孩,门诊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的主诉是“咳嗽、喘息3天,气促伴发绀2天”,做了血常规和胸片等检查,拟以“重症肺炎”收住院。
莫随将听诊器的体件在手心捂了捂,然后一边听呼吸音一边问家长:“他出现咳嗽和气促的时候,体温怎么样?”
家长回答:“发热啊,最高到38.8c。”
“去医院看过吗?”
“去了社区医院,没有用嘛,一点缓解都没有,不然我们也不会跑这么远过来。”
“社区医院给他做了什么治疗?用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