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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李成绮问。
    难道谢明月就只想问问他抄到哪了?
    “陛下想久留也无妨。”谢明月回答:“这是陛下的书房。”
    李成绮立刻摇头,站起来和谢明月道过别出去。
    临出门前,他对难得事少的谢明月感叹道:“先生,孤真的很喜欢很仰慕先生。”
    少年人笑得弯起眼睛,狡黠和天真微妙地在他脸上融合而毫不突兀。
    “嗯。”谢明月回答。
    少年已跑出去了,衣袍一角在谢明月视线中转瞬即逝。
    长乐宫中,宫人们垂首立侍,见李成绮回来,一衣着格外光鲜,与他人不同的太监上步,道:“陛下,摄政王派人给您送来了东西。”
    他恭谨地捧着一两臂长的金丝楠乌木盒,礼盒分两层,第一层镂空,雕的不是寻常花鸟,而是一将军领兵征战的图景,雕工极细腻,根根马鬃飞扬,似乎点了眼睛就能从木盒上飞驰而来。
    李旒没事给他带什么东西?
    李成绮朝旁边的人一点下颌。
    青霭心领神会,过去将礼盒打开。
    捧礼盒的太监横眉,又生生把想说的都咽了下去。
    不过是一仰人鼻息以求全的傀儡罢了,依仗摄政王的威势当上皇帝,不诚惶诚恐便罢,架子倒不小。
    礼盒木质触手温润,青霭掀开。
    一道冷光照亮了他的脸,从盒中散发的冷冽寒气砭骨。
    他瞳孔骤然放大。
    盒中的,是一把剑。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青霭接过礼盒, 转身恭敬在成绮面前举起。
    剑身以错金之法铭刻霜刃二字,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纹饰。
    送剑是何意?
    季氏神情微变。
    小皇帝与谢氏父子关系愈加亲近, 反而对一开始拥立自己的李旒疏远, 其中虽有李旒不在京中的缘故,然而数月以来,李成绮也没有给李旒写过哪怕一封书信。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摄政王这是在向新帝表忠, 亦或者是……警告?
    李成绮二指在剑身上轻轻划过。
    剑身冰冷, 刺得他手指发疼。
    指骨一扣, 鸣声清越如泉水,李成绮感叹:“好剑。”
    除此之外, 竟再无一言。
    李成绮余光瞥过那老太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千恩万谢好去回李旒的话。
    长乐宫中一时寂静。
    来人等得焦躁,甚至有些不耐。
    他早知道小皇帝不聪明, 但没想到能不聪明到这个地步,他清了清嗓子, 刚要提醒小皇帝两句。
    “砰。”
    突如其来的盒子叩上的声音把殿中满腹心思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成绮手按在盒盖上, 笑着叹息道:“可惜了。”
    小皇帝生的并不十分似先帝, 睫毛压着神采流转的眼睛,黑沉沉的, 几乎淬出点冷光来。
    那些想趾高气昂提点出的话都随着李成绮将盒子叩上而烟消云散。
    “好好收起来,这是摄政王的心意。”他对青霭道。
    青霭矮身道:“是。”
    看完礼物,李成绮似乎觉得很是索然, 摆摆手让人皆退下。
    李旒送他剑, 他收了, 李成绮自觉毫无问题, 忽视众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随手拿了碟松子去逗鸟玩。
    殿中气氛愈发尴尬,这人面色由红转白又转青,自打李旒成了摄政王之后奴凭主贵还从未受过这般漠然无视。
    何况眼前这人不过空有个皇帝的名头,能不能活到亲政还未可知!
    小宫人迎上,“请。”
    外面随侍原本喜气洋洋地等自家大人被极尽礼重地送出来,不想只有二三宫人,为首面色铁青者不正是他们的大人?
    随侍忙迎上去,见他神色不对,原本准备好的话没法说,只好赔笑道:“干爹可要出宫吗?”
    老太监一巴掌打了过去。
    养尊处优久了的人手掌并没有多大力气,挨打的已然习惯,点头哈腰道:“儿子皮糙肉厚,干爹仔细手疼,”他说着,两手左右开弓扇自己的脸,用劲极大,打的啪啪作响,脸登时红肿起来,一面打一面骂道:“烂舌头的东西,干爹要去哪,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下作东西多嘴。”
    几人快步出了长乐宫。
    两个小宫女没见过这等阵仗,犹站在庭院内踮着脚看。
    品级稍高的女官面无表情地站在这俩孩子后面。
    俩人不觉,一调皮些的指着远去的人影笑道:“除了在戏台子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绿脸的人呢。”
    “什么绿脸人?”女官问。
    小宫女掩着嘴唇道:“就是刚给陛下送……”她猛地发现这声音不是来自身边人,一下收口,僵硬地缓缓转头,发现是谁后神情讪讪,“姐姐。”
    女官两手一边一个,拿十指点了她俩额头,“愣在这等着挨板子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俩小孩忙行礼走了,方才说话的小姑娘见女官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道:“姐姐?”
    女官瞥了她一眼,她登时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一直无言的那个拉了拉她的袖子,将人拽走了,“姐姐也想看绿脸的人。”她低声解释。
    小姑娘顿悟似地哦了声。
    女官:“……”
    这都什么和什么!
    长乐宫内,李成绮已扒了半碟松子。
    玄凤被他气得羽毛都炸了起来,乌溜溜地眼珠子愤怒地盯着他。
    李成绮在逗了许久之后终于将松子喂过去一颗,他趁着玄凤吃松子的时候撸了两把毛,感叹道:“你多有福气啊。”
    有孤给你扒松子。
    多少朝中重臣都没吃过呢。
    季氏看他许久,少年人极没有规矩地倚坐着桌子,散漫无拘地逗鸟玩。
    李愔与李昭很像,又不像。
    像的是二人同宗同源的容貌,不像的是周身气度乃至脾气秉性。
    但他笑眯眯说可惜的时候,真是,像极了先帝。
    季氏走到成绮身边,屈膝一礼,“陛下。”
    李成绮把碟子一扔,伸手将她扶起,“季大人不必多礼。”他的笑容在看季氏时十分真挚,“大人可有什么事吗?”
    季氏起身,她目光落在又被成绮拿起来的松子碟上。
    李成绮在心里叹气。
    二人之间即便隔着君臣,季氏从前和他说不上无所不言,但至少不会如此犹豫踌躇,无非他已不是李昭。
    “大人是要和孤说摄政王礼物的一事?”李成绮笑问:“大人也觉得我对送东西过来的人不够礼遇?”
    季氏摇头,“陛下,您是君,摄政王是您的臣子,至于来送东西的人,只一无足轻重的奴仆罢了,为君者以礼待国士。”她话锋一转,“但此人毕竟是摄政王的身边人,陛下今日无动于衷,在外人看来或许欲与王爷划清界限。”
    李成绮清楚季氏的意思,无论是只亲近谢明月还是只亲近李旒都不够明智,小皇帝与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很深的渊源。
    倘若小皇帝得罪其中一人,被小皇帝亲近的那个也只会冷眼旁观。
    他无权无势,不过凭借着与先帝的几分相似登基,他不能选,也没的选,亲近哪一个都会引得另一个不虞,便要在局势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左右逢源。
    成绮摸了摸鼻子,笑容十分无奈,不知道自己现在更可怜些,还是从前更可怜些,他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动容。
    局势不清,季氏大可隔岸观火,她是先帝旧人,谁都不会与她为难,哪怕之后再换一个皇帝,她要么继续在宫中做女官,要么出宫荣养,她此刻愿意出言提醒,已良善至极。
    李成绮不答其他,只笑道:“多谢大人。”
    季氏垂首,“忠君之事,不敢担陛下谢。”
    成绮指缝夹着松子,玄凤乌溜溜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手指看,不想他倏地向上一抛。
    玄凤扑腾着翅膀去接,它在宫中千娇百贵地养着,飞的次数极少,因而翅膀煽动时并不灵活,反而显得笨拙滑稽。
    小皇帝抿唇一笑,“大人,今天晚上对外说孤念书念的太累,疲于谢先生的功课,实在抽不出心思时间做其他,谁来孤都不见。”
    季氏心中雪亮,李旒派来的人在小皇帝这受了冷遇,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王爷送来的东西非同一般,不需半刻,李旒送小皇帝剑的事一定会传到靖氏兄妹耳中,以这俩人的性格,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来,“臣明白。”
    李成绮逗完鸟,心满意足地收手,见桌上放着世祖本纪,顿时想起谢明月。
    他想了想,又看看窗外明媚阳光,无可奈何地执笔,道:“研墨。”
    青霭在他身边安静研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以免干扰李成绮。
    李成绮分神看了眼,长乐宫中的砚仍是龙尾砚,只不过已换成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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