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夫人不说,乔荇亦猜不透。
倒是项宜算着时日,准备给大哥送些药去。
之前都是她带着乔荇避人耳目过去,眼下那位大爷知道了,便不能再如此行事。
项宜暂时压下心中不安的思绪,让正吉替她同那位大爷说了一声,她要去一趟大哥藏身的院子。
正吉从外院书房回来的时候,萧观也到了。
萧观同她行礼,“大爷不便陪夫人过去,由小人随侍夫人左右,保夫人万全。”
萧观是谭廷近身的护卫长。
项宜猜到那位大爷自己不便出面,会派亲随同去,但直接指派了萧观,只能说又让项宜讶然叹了口气。
......
顾衍盛的伤好了许多,但东宫来接应的人也晚了一些。
从京城离开之前,他料想过此行不会顺利,但耽搁这么许久也是他确实没能猜到的。
眼下他倒是不用项宜再替他换药,但看她神色似有些疲惫,不由地问了她一句。
“是不是谭家大爷责怪与你?”
项宜连忙摇了头,“大哥不用担心,没有这样的事。”
顾衍盛想到之前谭廷看她的神情,又见她脸上没有说谎之态,看来那位谭家大爷确实没有苛责于她。
从前他对那世家宗子谭廷,既不认识,也无意结识。倒是在这般情形下有了交集。
只是那谭家宗子以君子之风相待,他亦不可能小人做派。
他陷于这般境地,只有脱困之后,才有可能说些什么,而如今,他见项宜并无同他过多提及之意,便一贯浅笑着错开了话题。
“宜珍可了解清崡一带的地形?”
他说着,让秋鹰拿了一张图来,铺于项宜眼前。
“此图是我来之前着人绘制,可惜此图甚略,有些紧要的细处未能绘出,十分不便。”
项宜一听便明白过来,“大哥想要一张细致的清崡舆图?”
她说着,眼眸亮了几分,“是东宫接应的人要来了么?还是大哥之前说的另外持有证据的人?”
她如此聪慧,顾衍盛瞧着她的样子,一双桃花眼含了笑。
他点头道是,与她轻声解释了一下。
东宫接应的人被阻挠耽搁了许多时日,而从另一路来此的他们一行的人,亦因为东躲西藏而耽搁。
两边俱碰在一起,反而凑上了同样的时日。
“我先接应杨同知,再等候东宫辅臣,兴许不日便要离开了。”
项宜不甚清楚他说得杨同知是谁,但听到义兄不日即将离开,心下竟有些不舍。
只是她又想到了那位大爷那日在河边马上说的话。
他说要带她去京城......
项宜心底的不安又翻出些许,但很快又被她暂时压了下来。
她将这张简略的舆图收了下来,“清崡的地形我甚是熟悉,明日便给大哥送一幅详尽的来。”
顾衍盛听了,笑着跟她到了声谢,目光落在她眼下的些许青,轻声说了一句。
“宜珍,世道如洪,变化甚快,你此时困扰,约莫两三月后就已变化了光景。”
此番他若能顺利回京,朝野如何能毫无变化?
这话点了项宜一下。
只是不过她倒是想起了道家那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难道大哥真成了道士,心中也有了道念。
她眼睛微眨着打量了义兄一眼。
顾衍盛见她这般模样,暗暗猜到了她心里所想,笑着拱手道了一句。
“福生无量天尊。”
话音落地,项宜一愣,旋即抿嘴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唇角完全翘了起来,却笑不露齿,温婉如风。
顾衍盛没有再更多言语,眸色越发柔和如丝帕一般,轻缓飘落在项宜脸上许久。
*
谭家。
谭家大爷自妻子离开便在院中沉着脸站了多时,算着他的妻子该回来了,这步子就踱到了门前。
没想到没有迎到妻子,却见到了陈馥有。
陈馥有还以为谭家大爷来迎接自己,不胜喜悦。
谭廷只好不情不愿地请他进了书房。
“陈大人此来何事?”
陈馥有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不过这次没什么要谭廷帮衬的,只是跟他提了个醒。
他先道,“那道人颇有些妖术,竟在清崡藏身这许多时候。”
说着,看了谭家大爷一眼,恰看到谭家大爷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眉头浅皱。
“确有些妖术......”
以至于他的妻到现在还没回家。
陈馥有不知他怎么想,只看谭家大爷这神色,也不像会包庇道人藏身的意思。
至于道人缘何一直找不到,他也想不通。
但这不耽误他过来特特提醒一声。
“那道人藏在清崡不说,竟还准备接应同党也藏身与此等待接应,谭大人猜那同党是谁?”
谭廷思绪还在顾道士的妖术上,只随口问了一句,“何人?”
“是从前的凤水同知,那杨木洪。”
话音落地,谭廷的神思陡然收了回来,眉间川字落定。
陈馥有见话说到了,便也没再多言。
这杨木洪与谭家的事,旁人或许不知,他来之前却是被特特告知了的。
就算谭家有人包庇东宫道士,这杨木洪,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再包庇了吧?
不说旁的,就说这位谭宗子,第一个不允许。
*
项宜来回并未有很长的时间,甚至萧观还想了想万一夫人耽搁太久,自己过多久提醒一次这种问题,就见夫人已经利落地出了门来。
萧观大松了口气,护着项宜回了谭家。
项宜回了正院,先将几个来回禀的事听了吩咐了,然后回了房中将舆图铺开。
那图甚是简略,一些步行甚至骑马可过的小路也未在其中。
她晓得义兄藏身小院安稳,但只要动身去接应那杨同知,或者准备离开登上东宫来船,便会无端生险。
而熟知地形,便能替他消去许多险况。
项宜不敢懈怠,仔仔细细地替他补全那张舆图。
谭廷回来的时候,见妻子没有在窗下做针线,也没有案边做篆刻,却在补舆图,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她画的认真,先在一旁的草纸上细细勾画一遍,再仔细誊在画卷上,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谭廷闷闷地坐在了一旁,端看妻子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可她根本没有察觉房中进了人,直到春笋上了茶又来续了水,她才陡然发现了他。
“大爷什么时候来了?”
谭廷垂着眸饮茶,嗓音闷闷,“不久。”
三刻钟而已。
他余光悄然看了她一眼,她却只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谭廷抿着嘴不想说话了。
项宜倒是坦然地继续画图。
她这般坦然,谭廷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自己说了的,不会插手那顾道士的事情的,现在妻子替顾道士作画,他还能拦着不成?
可她替他做新衣,都没似画图这般全心全意......
好在清崡不大,她晚间用过饭回来又做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做完了。
那般低头做画极其费神,谭廷见她一直揉着眼睛,心下越发闷闷。
之前她为他做衣裳,他都叫她慢些不着急,晚间也不要挑灯,仔细眼睛。
那顾道士倒好......
只是她似乎毫无察觉,还同他道,明日再去一趟将图送过去。
谭廷薄唇抿了一晚上了,听到这话不得不开了口。
“宜珍怎么忘了,明日应了弟妹要去骑马的。”
有吗?
项宜怎么想不起来了?
但天色太晚,她也不便打发人去夏英轩问。
只有那位大爷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