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去挪压在肩上的手。然而,那手纹丝不动,不仅没有放开的意思,反倒将他抓得更紧了。
谢潜魂儿都要飞了,心肝肺脏都一起发颤,紧张到腿肚子转筋,结结巴巴续不上后半句话,支吾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想说的是什么,只好不尴不尬地吞咽了一下。
从他的角度,很难发现贺飞云的眼眸微微眯起了一线,但却明锐的注意到,对方的气息正变得悠长轻缓,完全是大型猎食者潜伏猎物的表现。明明潜意识里不断响着警钟,可不等谢潜想明白原因,猎食者已经动了起来。
几乎眨眼之间,状况就已经陡然变迁。那按住肩的手错着腰身而过,将猎物困在两臂与几案间的狭小空间,贺飞云缓缓靠近,用威慑力十足的低哑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谢潜:“呃,孤……”他看着那挺直的鼻尖距他越来越近,眼睛焦距对不准,差点盯成了斗鸡眼。好在,猎食者在将将触碰到的位置停了下来。而拦住逃跑路线的手也跟着抬起,将触未触地悬停在鬓边,最终挑起来的,不过是一缕碎发。
贺飞云道:“是笑我宁可违心也不愿拒绝帮你的忙——”
那手指弃了发丝,触上谢潜微微发烫的脸颊,又不满足于单纯的碰触,而是逡巡领地一般,在一小片皮肤反复流连。等到谢潜快炸毛的时候,他才接着说道,“还是——笑你自己明明没那个立场,却对我横加指责?”
谢潜倏然一惊,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然而变化比他的反应更快,视野陡然变得一片昏暗,原来,是贺飞云捂上了他的眼睛。
谢潜:“!”
惊愕之余,是比惊愕更出乎他意料的触碰,比任何一次想象之中,都要更加柔软的触感,点在唇畔,掠过唇珠,终于完全覆了上来。
轰的一下,好像爆竹在脑海中炸开,冲击可谓天塌地陷。谢潜心如擂鼓,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彻底怔愣在当场。
然而不呼吸,并不能起到冷静的效果,反而让一切变本加厉,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一次次清晰无比地透过鼓膜,透过血肉,无比强烈地昭示着存在感。
被贺飞云触碰过的位置,抚摸过的位置,都像点起了一把火,熊熊燃烧起来,火势在那亲密无间的一点点触碰之中,以绝伦的速度一路蔓延,让整个人连同三魂六魄都淹没在烈焰之中。
他、他——贺飞云……
他在亲我!!
这个惊人的觉悟,终于迟了一步抵达脑海,又更迟了一步,绽放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焰火。直到谢潜再也憋不住气,快要昏过去了,才不得不用尽全力,把贺飞云推开了些许距离,好让他汲取久违的空气。谢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等那股眩晕的感觉消退下去,才抬起眼来,目光交汇之时,他分明看到了,隐含在氤氲的深潭之中,那一层尚未宣之于口的含义。
谢潜渐渐瞪大了双眼,脸颊的潮红渐渐变得更加明显。喜悦与不可置信在心头交相翻腾,但他绝不会傻到放过那一星半点可能性,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唔……那个,嗨!孤这不是一时糊涂……孤以后——”
他想说,孤以后绝对不乱呷醋了。可惜贺飞云并不给他发誓的机会,而是用目光紧紧锁定了他,打断道:“你糊涂?天下谁都不可能比你更精明。谢潜,你就是故意的。”便又一次覆逐而来。
……好吧,就当孤是故意的吧。谢潜假以推拒,半推半就——当然就的部分比较多,毕竟人只有一张嘴巴,斗嘴还是亲嘴,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现下难得贺将军主动,他不一逞口舌之快,难道还逞那个口舌之快吗!
话虽这么说,谢潜从画本得来的理论经验极其丰富,实战经验却还是头一回,虽然装得稳如老狗,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儿臊得慌。距离这么近,贺飞云那张长到他心坎儿里,好看的几乎没有瑕疵的脸,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谢潜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可闭上眼之后,触感却变得敏锐起来,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每一分细微的触碰。
明明和挤兑出自同一个部位,却不紧不慢地不断带来轻柔又温存的触碰。正如贺飞云的一举一动、饮食起居、行为举止如出一辙,皆是一派家教极好的君子之风。
一团浆糊似的脑海里,仅剩下唯一的念头:……完了个蛋,内事要安不住了,还怎么专心攘外啊。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贺飞云一脸寒霜,衣冠周正地走出寝帐,领着三个缩成鹌鹑的校尉走了。
另一边候着的小桃小袖心惊胆战,一边担心着谢潜的安危,赶紧掀帘子进去,一边忍不住琢磨:这……无论怎么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儿?但无论如何,西营条件恶劣,万一哪里受了伤,还是尽快上药治疗的好,脸面之类谁还顾得上那么多。
可等他们进了帐篷,却错愕地看到,谢郡王安安稳稳端坐着,虽说脸色红了点,唇色也润了点,可这衣衫端庄、头发丝都没乱半点的模样,哪有半点受过折腾的迹象?
小桃:?
小袖:?
这不对劲啊。
贺将军……可被气得不轻啊?就算不拿棒子教训谢郡王一顿,也总该拿宝贝棒子教训一顿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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