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潜被看得毛骨悚然,却只能端起架子,任人在心里评头论足。毕竟他是为正事来的,总不能直接开诚布公,说大家对性别的爱好一致,若要品评男子的样貌举止的话,能不能也也加他一个……吧?
他硬着头皮,顶着众多的扫视重复了一遍,妇人们各个笑得意味深长,谁也不肯率先开口。等了又等,等得张校尉的汗都快冒出来了,那抱着小娃娃的女子终于开了尊口,道:“大人的勒墨话说得真好,不知可有婚配打算?便是已有家室也不要紧,咱们不介意这个,做妾做小,铺被暖床也可以商量。”
谢潜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再退就只能踩张校尉的脚了,他才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张校尉怒道:“白氏!你又提这些,我说过多少次,不许骚扰西营的任何一人,也不许向任何人做媒,也包括郡守大人在内!再犯一次就把你这一户全都扔出去!!”
户主们嬉笑起来,完全不吃张校尉的威胁。被叫“白氏”的青年女子拍两下两句怀里的娃娃,道:“干嘛啦,这般绝情。你要是愿意晚上钻我家帐篷,你想赶我去哪我就去哪里嘛!和你耍朋友你不愿意,那我看郡守大人长得俊,想给他牵红线也不行嘛?真是胡搅蛮缠,叫人拿你没得办法。”
张校尉脸色红白交加,道:“本校尉尚未娶妻。你这女子分明已经婚嫁,怎不知守妇道,还在外勾三搭四?!”
与白氏交好的那妇人道:“叫你来走个婚罢了,又不指望你什么,难不成还想成白家的男主人吗?”
张校尉愤然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79章 谈什么心
听了“白家主人”这句话,谢潜终于意识到那点萦绕不散的异样到底出自何处了。不过这细枝末节暂时不影响大局,利用好了,说不准反而有所助益,便按住张校尉,道:“各位姐妹,看在本官的薄面上,能否暂时放张校尉一马?本官是带着诚意来的,若诸位着实不好推荐的人选,也请不吝告知,本官再想其他的办法。”
他软下态度,语气也很是诚恳。虽然谢潜平素不拘小节惯了,可到底在礼仪等级森严的宫中耳濡目染,又有御书院、礼仪官的教导,一旦正经起来,绝不止端方二字足以形容。这些户长们连日来见惯了西营的雷厉风行,不其然来一个文质彬彬的礼貌君子,不仅辱春风拂面似的令人舒坦,并且,也难免心里有所触动。
那白氏怔了怔,俏脸上飞起一抹粉红,带着几分娇羞地垂下眼睛,挽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才道:“郡守大人若有相谈的真心,为什么不请我们到那最大的帐篷里坐坐?咱们小门小户的,从来第一天就对那边向往不已。还是说,你也与那些长安人一样,认为我们妇人家上不得台面,不值得一盏热茶?”
谢潜没想到这些户长介意的居然是这个,连忙摆正态度,向众人微微欠身,道:“确是本官唐突仓促了,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若现下做出邀请,可否太迟?”
户长们眉开眼笑,纷纷道:“怎会迟呢!”于是片刻后,这十来个人呼朋引伴,又叫来了几个刚下工的户长,齐聚中军议事厅。
两名亲兵嘴撇得好似下弦月,但在谢潜都指示下,到底给每人端上一杯棕红色的热汤,之后才退了出去。
谢潜暗自摇头,不明白亲兵们为何视勒墨人为妖魔鬼怪,他尽量让笑容显得和蔼,以缓和气氛,又举起茶杯敬道:“各位户长辛苦了,在讨论正事之前,还请先尝尝咱们西营的姜茶,暖暖身吧。”
户长们纷纷举杯回敬,这茶是近来厨子们琢磨出的配方,拿姜片与红糖一起熬煮,喝起来先甜,后味隐隐带些热辣,平时温煮在小茶锅里,从外面进帐篷,喝一杯下去,就能驱散不少寒意。
眼看众人的脸色,因为甜蜜的茶汤而变得和缓,谢潜刚刚放下心,还来不及说什么,那白氏却先开了口:“郡守大人,营里存粮是告急了吧?不然,为何十冬腊月就开始找庄稼人了?”
张校尉拍桌而起,斥道:“白氏!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不可能见过我西营的粮仓,又敢从哪里听来这霍乱民心的谣言?!”
谢潜摆摆手,道:“不必如此紧张,你且先坐下。如此明摆着的事实,被猜到也无妨。况且,本官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来,本就应当开诚布公。”
张校尉气呼呼地坐下。白氏向他抛了个媚眼,一副胜利的态势。张校尉无奈又臊了个大红脸,只好捂着半边脸刻意不看她那一边。
谢潜只当没看见这俩人间的暗流汹涌,道:“我们来此地是为驻扎、接手政务,不可能随身带许多粮草。现下承担了超出军备总人数几倍之多的人口消耗,撑到现在没有告罄,已经是多亏了厨子们热爱存粮、以及兵丁们热衷打猎采山货的福。如今这个时节,再讨论孰对孰错都没有意义,而是齐心协力,考虑如何度过寒冬,熬到开春——至少熬到第一波能入口的作物,才是眼下最要紧的大事。”
他停顿下来,向在座的所有户主拱手为礼,道:“这关系到你我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本官不在乎脸面,只想让黍郡尽可能多的人安然过冬。几位,但有良策,还请畅所欲言,不吝告知,来日必当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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