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选择不夜袭。”
两人的寝衣都单薄,被子里却暖烘烘的,充满了贺飞云的气息。谢潜笑弯了眼睛,抬起一根手指,沿着贺飞云的下颌一路勾勾挑挑,一直游向衣襟开口的地方,一边道:“将军哥哥,你……想生小将军吗?”
贺飞云按住那意图惹是生非的手,压着气息道:“……你如何能生?”
谢潜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直视着变得更深邃的眼眸,道:“试试呗,万一呢。”
贺飞云:“我竟不知你原不是郡王,是个郡……主?”
“噗——”谢潜绷不住了,大笑起来,温热的气息在两人耳鬓发间回流。他道,“将军多虑了,怎么可能,咱们可是泡过同一个温泉池的,你怎会不知孤是男是女。”
贺飞云不由随着他弯起了嘴角,那总是绷紧的冷峻线条,竟也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柔和了。
这难得一见的神情,叫谢潜看得移不开眼睛,更不舍得眨眼,终于放弃了下行,而是抬起手来,小心地去触碰贺飞云的脸颊,道:“你这般好,好到让孤舍不得放手。可若优秀的血脉不能传下去,岂不太过遗憾。唉……待安定下来,你定要多迎几位门当户对的好女子,要儿孙满堂才算圆满。”
什么?
贺飞云惊得一震,道:“我娶妻,那你——?”
谢潜眼神游移,避开了贺飞云的注视,道:“我的母亲,是未央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种花女,蒙父皇恩,被封为御女。虽说有了品级,却没有搬到妃嫔居住的长乐宫,而是一直居住在她劳作过的花园。父皇偶然巡行来此,就会与母亲见上一面。再后来,就有了我。”
这是贺飞云头一次听谢潜主动提起生母。本该秘而不宣的皇室秘辛,在这月凉如水的夜里,被亲身经历者,或者说,最密切的旁观人平淡无奇地说了出来。即便只是平铺直叙,也足以令人感受到故事中的寂寞与无奈。无论怎么听,都不是一个会令人快乐的故事。
小小的谢潜,就是在这个故事中诞生,从母亲的怀抱中成长,又在某一天,因为掌权者某个并不重要的决定而失去了母亲。
“母亲每日与心爱的花草相伴,偶尔得以侍奉父皇,在我心目中,我的母亲不是妻,连妾也算不上,充其量,是父皇养在居所外的一个小小的念想。”
“我呢,自小就知与他人不同。虽然只喜欢男子,可我却很清楚,真正会打动我内心的,绝不单只是外在美好的皮相,而该是洁身自好,又不会为任何权贵折腰高门贵戚,可偏偏,这样的男子,注定不可能唯我所有。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孤就打定主意,若当真心悦谁,既要求得他自愿,又绝不能打扰他的正常生活。只愿他能如父皇一般,有闲情逸致之时,来寻我几天就行。”
谢潜翻身撑起,从侧上方自上而下注视贺飞云,道:“将军若愿与我好,我会对你比以往百倍的好。只是孤深陷其中,已经舍不得分太多给别人了,你……能不能,不要娶正妻,把这个位置空着,算作给孤的好不好?”
他的手瞬时被贺飞云按住,力气微有些大,使得他腕上被按出了几道白印。
贺飞云的嗓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问:“……你当真这么想?”
不然呢?
平生头一次剖白的谢潜一点也不好过,谁愿意和别人分享情郎啊,更何况,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得上情投意合,只差最后一步的关系了。他一腔苦水在心头翻滚,滋味从胃翻上了舌尖,使他一点都笑不出来了,道:“……孤有什么权利,夺取你本该美满家庭呢?”
那鹰眸眯起,无波无澜,像暴风雨前的寂静。贺飞云道:“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这个提议?!”
他的声音低沉极了,然而谢潜还自顾沉浸在自己制造的痛苦之中,没能注意到,这后半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他牵了一下嘴角,没能成功牵出笑容,只好道:“确实。以你的性格,一旦娶妻,必不愿再与外室有任何纠葛。那、就只能趁你还没娶妻之前、及时行乐……”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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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不会,但下次就会了。
反正过年前应该可以……了吧。
第92章 不相为谋
贺飞云一把将谢潜从塌上掀了下去。不过,他还是伸手扶了一下,阻止了一场落地栽倒的惨剧,但相对的,他的语气冰冷好似初见,对谢潜道:“郡王若抱持着玩乐的想法,恕我不愿奉陪。请回吧,今后也不要再来。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次日,天还没亮,谢潜就带上小桃小袖,背着简单的小包裹,低调离开西营,踏进了黍郡那处尚未被人接管的前·郡守府。
这府邸是普通官衙的结构,三进院落,一进对外,二进内无文书,三进才是住宅,形制和规格都不太符合郡王府的标准。不过,眼下的情况是郡民都要饿死了,其他的细枝末节都只好暂且往后放放。
好在,经过一旬多的修葺,对外的门户、处理内务政务、存放文书的头两进院子基本算修好了,窗明几净,算得上整装一新。可若到三进的内宅看一眼,谁都会忍不住摇头叹息,屋顶的破漏碧空一望无际,西窗外伸手就是横生的枯草,很有些泥巴糊墙表面光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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