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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她和他之间隔着十多人,李彦逐的目光穿过衣着艳丽的人群,穿过绚丽多彩的繁华街道,看向那可怜巴巴的期盼双眸,冰冷的心流过微弱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黑色的幕布上点缀着两三个星子,显得格外孤单。
    同这人声鼎沸的喧闹世间天差地别。
    冷凝的脸庞微融,他朝沈亦槿走了过去。
    清冷的梅香扑鼻而来,沈亦槿不由紧张起来。她特意选了南口为赴约地点,不过因为这是从六皇子府通往朱雀大街唯一的路。
    她对李彦逐赴约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只是赌了一把,五年没回来的李彦逐,今夜一定会出现在朱雀大街上。
    她赌赢了,但接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赢。若李彦逐不让她跟着,她就更不知道要怎样做才会把李彦逐带到猜灯谜的地方。若去不了,她的银子白花了,谋划也白做了。
    此时,看着李彦逐一步步靠近,她低下了头,在心中叹息,这人怕是要赶她走。
    “一起吧。”头顶突然传来了李彦逐低沉的声音。
    沈亦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人。
    李彦逐面容平静地看着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缓缓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了看身侧,微微转头,“不走吗?”
    沈亦槿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点头如捣蒜,立刻跳到李彦泽身侧,“走,走!”
    第十一章
    李彦逐信步走在朱雀大街上,虽让她跟着,却一言不发,而她就更不敢说话了,只得绞着手边的裙摆。
    她怕哪句话没说好,就会被赶走。
    可眼看着天色渐晚,心中很是焦急,她若再不去,那些世家公子小姐,恐怕都要猜完灯谜离开了。
    她看了看眼前的岔路口,沿着直路继续往北走就是猜灯谜的地方,若走了另一条往东的路,则是护城河,乃是画舫歌舞笙箫的地方。
    她现在只能祈祷李彦逐继续往北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一直往北看的缘故,刚走了两步,街边有个卖胭脂的大娘拦住了他们。
    “公子,你家娘子这般好看,为你娘子买盒胭脂吧。你瞧这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我们家有面脂也有口脂,五十文钱一盒,便宜又好用,公子,我刚见你娘子一直瞧着这边,定然是想要却不敢开口,公子,买一盒吧。”
    原以为李彦逐并不会停留,却不想,他竟然把大娘说的话都听完了。
    “娘子”二字让沈亦槿紧张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彦逐,慌忙对大娘道:“我不是他的娘子,你莫要胡说。我方才……方才没有盯着这里看,是,是看见前面好像有猜灯谜的,想去那里看看!”
    她生怕他生了气,会将她赶走。
    大娘却笑了起来,拿起一盒口脂对李彦逐道:“公子,你好有福气,这位姑娘为了讨得你的欢心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公子就买一盒口脂送给这位姑娘吧。”
    沈亦槿想要拉李彦逐离开,又不敢碰触他的身体,只能对着大娘摆手,“不用,不用。”
    她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李彦逐道:“殿下,我们走吧。”
    李彦逐站在胭脂摊前不动,偏头向沈亦槿看去,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没来由地喉结轻微颤动,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嘴唇是没什么血色,许是等他冻着了。
    李彦逐宽袖一扬,沈亦槿以为他要挥开大娘的手,却不料他拿过大娘手中的口脂递给她,又从怀中掏出五十文钱放在大娘手中。
    “确实没什么血色,上元节合该都是喜庆的才是。”他边说边往前行去,独留沈亦槿一人在胭脂摊前。
    沈亦槿看看手里红色的口脂盒,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不快跟上去。”大娘一脸慈祥的笑意。
    沈亦槿忙点头谢过大娘,小跑跟了上去。
    等跟上去,她才发现李彦逐已经往东边去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一下子拉住了李彦逐。
    手在碰触到他胳膊的一刹那,又猛然间松开,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低头站在了原地。
    李彦逐转身停住,“怎么?”
    沈亦槿一咬牙,伸手指着猜灯谜的方向,“殿下,前几日听说那边有最好看的花灯,最有趣的灯谜,最贵重的彩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话出口,她才感觉一块心头大石落了下来,不论李彦逐同不同意,她都努力过了。
    李彦逐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没有说话,径直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沈亦槿捂住由于紧张狂跳的心脏,也因为太过欢喜,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就在几日前,他还说到此为止,今日不但默许了自己跟在他身边,还给她买了口脂。
    她闭眼又睁开,生怕今日这一切是梦一场,醒来后看见的不是这满街繁华,而是六皇子府紧闭的大门。
    应该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他一点点吧。
    快走到猜灯谜的地方她才发现,这里比刚才的人多多了,越往前走人越多,人流像潮水一般来回涌动着,但似乎大多数人和他们是相反的方向。
    突然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手里拿着木剑,嬉笑着从她面前跑过,一人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她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待稳定身形再抬头看去,李彦逐已经走远了。她想跟上去,可她身后不远处多了一支舞龙杂耍,有更多的人面向着自己涌了过来,向那处舞龙杂耍涌过去,让她走也走不快,挤也挤不动。
    她眼睛始终盯着前方李彦逐的背影,努力穿过汹涌的人潮向他靠近。
    此时心中突然升腾起悲凉,好像前面的背影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她多么希望李彦逐能发现自己没在他身边,能回头看一眼,能停下脚步等一等。
    用力捏了捏袖筒里的胭脂盒,沈亦槿给自己打气,坚持总算是有了回应,不论多难,一定不能放弃。
    可越多的人反向涌来,她靠近的脚步越来越慢,李彦逐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步伐。他们越离越远,直到李彦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一瞬间,她再也坚持不住,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不明白了,自己的真诚究竟有没有打动李彦逐,手里的胭脂让她觉得有一点打动了,但此刻她突然觉得,李彦逐让她跟着,不过是因为今日他心情原本就好,她跟不跟都无所谓,给她买口脂也是随手买的,并非是被她的真诚打动。
    否则,自己已经不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为何都没有察觉呢,或者是已经察觉了,却没想过停下来等她,也没想过回头寻找。
    沈亦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呆呆站在远处,觉得自己心中的悲凉,同这满城的喧闹繁华并不相通。
    任由反向的人群将自己冲得更远。
    不一会儿,舞龙杂耍边舞边往前行去,也离她越来越远,渐渐地,没有那么多人反向而来。
    “快走,听说前面有个猜灯谜的难倒了很多才子,希望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身旁突然走过另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你我饱读诗书,诗词歌赋都难不倒我们,今日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灯谜这样难。”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去。
    沈亦槿的神经被两个书生的谈话所触动,意识到现在并非自怨自艾的时候,伤感只是暂时的,累了可以歇息片刻,但不能就此停下脚步。
    就算是难于上青天,她也要继续前行,一定要想办法挽救父兄的性命。
    握紧拳头快跑两步,越过那两个男子,一路往前奔去。
    来到猜灯谜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人,她从人群外,一眼就看见了方才的背影。
    李彦逐负手而立站在一男子身旁,那男子身穿深蓝锦缎,手里拿着红布谜面,而卖花灯的店家站在另一边。
    沈亦槿刚想走过去,就发现那男子身后还排着很多人,看样子都是等着猜谜的。
    她很快就明白了,李彦逐没有排队而是同这男子一起猜谜,两人一定认识。
    李彦逐认识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皇亲贵胄。
    她又往人群里看了看,有很多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看来芷宁事情办得不错。
    如此正好。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了李彦逐身边,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大声说道:“殿下如何走那般快,小女险些跟不上。”
    话音一落,台上的几人都向她这边看来。
    店家见是她,心中一喜,因提前有交代,所以并未有明显表现。
    李彦逐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再理会,而是对身边的男子道:“五哥,这谜底,乃是‘人’,天上无二是为人,合去一口是为人。”
    店家马上道:“公子猜对了!”转而又指着另一花灯问五皇子,“公子可要继续?”
    李彦泽压根没听李彦逐说了些什么,视线一直落在沈亦槿身上。
    他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毫不掩饰。
    沈亦槿听见李彦逐称呼此人为“五哥”,猜出他就是五皇子李彦泽。
    她对李彦泽了解不多,只知道两年后因为巫蛊之事,惹得皇帝震怒,那段日子太子时常在深夜召父亲入东宫,没几日父亲便在大殿之上弹劾五皇子。
    过了三天皇帝下旨意,将五皇子贬为庶民。皇后一病不起,自此不问世事,长居宫中佛堂。
    她可不能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在感受到李彦泽的目光后,她立刻躲在了李彦逐身后。
    谁知她的举动让李彦泽大笑起来,“六弟,不给为兄介绍一下如此标致的人儿,是谁家的姑娘?”
    第十二章
    李彦逐转头看了沈亦槿一眼,又看了看李彦泽,突然笑了一下。
    李彦泽不明所以,“怎么?六弟不愿意说?”
    一个女声插了进来:“表哥,你可还记得两月前沈家要为女儿沈办生辰宴,连太子都去了。”姜慧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妹妹我有幸被邀,见了沈姑娘的花容月貌,今日再见,倒多了几分娇柔。”
    说着就对李彦逐行了一礼,“姜咏之女姜慧倩,给六殿下请安了。”
    姜慧倩行完礼,看着李彦泽,故意道:“五殿下现在可知道此女子的身份了?”
    她原本可以不动声色行礼,但此刻却大大方方,声音也有意大了些。
    自己本不想多事,但听见李彦泽称呼此人为六弟,知道他就是六皇子。
    又看见沈亦槿对六皇子似乎很不一般,她本就因为沈家和太子的关系,对沈亦槿有些忌惮,如果太子妃之位谁能同她相争,就只有沈亦槿了。
    而表哥对沈亦槿又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由让她也来了兴致。
    今日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倒想看看这三人会如何。
    抱着看戏不怕事大的心态,点明了两人的身份。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一惊,都窃窃私语起来,更有世家子弟躬身前来,向两位皇子问好。
    猜灯谜的队伍乱了起来,他们很多人虽是世家子弟,但大多都没入仕,只听自己的父辈说过朝堂之事,说过几位皇子,并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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