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九连环,索性不解了,往枕边一扔,便微微抿了抿唇,别过头不说话了。
李洵眸光略冷,盯着她的侧颜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床边,手扶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娇娇,求我。”
“我求你。”傅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了起来:“我求你放了我三哥哥。”
李洵眯眼看着她的脸,明明是她在求他,可神情里那股高傲的劲儿偏让他觉得不适。
“这便是你的诚意?若你觉得这样便可以救傅邺,那孤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
刹那间,她感觉身上的血全都窜到了脑门上,让她眩晕得厉害。
她咬着牙将晕眩的感觉压了下去,稍稍平复了心情,才咬牙道:“还请太子殿下自重,你大哥尸骨未寒,你便来逼迫寡嫂,你无耻至极!”
“随你怎么说。”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李洵心头终于舒畅些许,他笑笑:“孤从未把他当过大哥,也就不存在什么寡嫂不寡嫂的。不过你若觉得加上这层身份更有意趣,孤让着你便是。”
傅娇浑身颤抖起来,下意识抬起巴掌挥了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手心都被震麻了。
她看到李洵阴着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恐惧一瞬间把愤怒压了过去,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李洵忍着怒火,冷呵一声,扶着她的肩膀,眼中怒火灼燃:“当初为了请皇后为你和李述赐婚,你不是在嘉宁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现在一句话就想换傅邺一条命?傅娇,你做梦。”
他撂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傅娇脑子发懵,嗡嗡乱响,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二天,二夫人哭着来找傅娇,这一次竟是在门外便忍不住开始哭,玉菱领着她进屋的时候,她哭得差点晕厥,跪在傅娇面前一个劲地磕头:“王妃,娇娇,你救救阿邺,你救救他啊。”
傅娇大惊,抬手撩起半垂的床幔,垂下头下了榻去扶她:“二婶婶,你快起来,起来了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二夫人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你快救救他。”
傅娇身上没什么气力,被她这一晃,人差点被晃倒在地。
二夫人一边哭,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傅娇,帕子里包的一块玉佩,二夫人指着玉佩哆哆嗦嗦地说:“这是邺哥儿的玉佩啊。”
傅娇看到帕子上有个暗红的血掌印,她身体一颤,手上的玉佩啪嗒一声落地。
“送东西来的人说让我赶紧找人周旋,怕是再晚就来不及了。”二夫人瘫软地跪坐在地上,眸光一直没从傅娇惨白瘦削的脸上移开,有些恍惚地一个劲求她:“你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想想办法吧。”
傅娇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拳头不由慢慢攥紧了,唇齿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李洵只差没直言告诉二婶婶,傅邺因她才出的事。
他这样做,以后她在傅氏族亲面前如何做人?
二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送信的人话已经挑明,能救她儿子的人就是傅娇,她若不肯去,她便在此地跪到天荒地老。
傅娇不敢去看她的眼,颤着伸出手来扶着她起来:“二婶婶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出去想想办法。”
二夫人忙不迭地道谢。
傅娇换了身衣裳,让玉菱陪着她去东宫。
刘瑾听到侍卫通禀傅娇来了,精神为之一震,忙要出门迎接她,走到一半想起如今傅家姑娘的身份,又停下脚步,望向自己主子,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李洵坐在桌案前不动如山,懒懒地看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被他这么一盯,刘瑾便明了了,忙问他道:“殿下,可要请傅家姑娘进来。”
李洵低下头:“孤不在。”
“好嘞。”
傅娇在花厅里等了许久,李洵还没出来。她几乎算是在东宫长大的,这宫殿里的每一处都有她的回忆。
她环顾了花厅一圈,最终目光落在影壁后面。
那里有个躲避祸乱的暗室,小的时候有一次捉迷藏,她和李洵躲到里头,躲了好久好久都没被找到。后来小伙伴问他们躲去了哪里,他悄悄挠她的手掌心,不许她说出去。
以前任她疯玩的地方,时移世易,再不是她想出就出,想进便进的了。
“傅姑娘。”
就在她思绪飘远的时候,刘瑾走了进来。
她收回思绪,看向刘瑾。
如今再面对傅娇,刘瑾心绪也颇为复杂,他垂下眼睛道:“姑娘来得不巧,殿下今日不在东宫。”
相识多年,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傅娇还是能分辨的,她深深看了刘瑾一眼,站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刘瑾一路追在后头:“姑娘,姑娘留步。”
傅娇闭着眼睛都知道去书房的路,不一会儿便到了书房外,门口有侍卫拦着她。
傅娇抬眼,瞥到书案前那一抹明黄身影,掀起袍子跪了下去:“妾身求见太子殿下,请刘公公代为通传。”
刘瑾微微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往书房里快步走出。
再出来时,头都快垂到地上:“太子殿下不在宫中,傅姑娘请回吧。”
傅娇毫不意外,没有理会李洵的冷淡,只是说:“那我便在此处等殿下回来。”
刘瑾头皮发麻,看了一眼傅娇,又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到书房临窗的那抹身影,叹了口气,往书房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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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傅娇跪在书房外, 明知他人就在书房里,端坐在书案前批折子。
有时候有人进进出出,门开合的间隙她便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不说话侧颜的模样还有几分温润英朗。
他如今是摆明了要下自己的面子, 就如皇后一样,他们要捍卫自己绝对的权威,不允许有人生反骨, 不允许有人违逆他们的意愿。
她明白,什么都懂。
傅娇在书房外跪了很久,春日里比冬天好, 没那么冷, 只是膝盖很快就麻了, 上半边身子僵硬得不像话, 下半截身子则好似没了知觉。
东宫的人都知道李洵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没有吩咐谁也不敢搭理她。
偶尔有几个之前相熟的人看到她跪着的身子免不了唏嘘,当初傅家姑娘在东宫也是一位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命运的手翻云覆雨,她究竟哪根筋不对要嫁给瑞王殿下?若非如此,也不会遭到太子如此冷遇。
可见, 人生路漫漫, 每一步都何其关键,一步之差, 云泥之别。
一直到太阳落了山, 月亮从东边缓缓升起,李洵终于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娇, 明知故问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身影就在面前, 傅娇垂下头没去看他, 姿态卑微:“妾身有事求见太子殿下。”
李洵走到他面前, 面上表情有些许愉悦:“跪了多久了?”
“回殿下,四个时辰。”傅娇掐着掌心,强忍着身体的颤意。
李洵目光冷然,轻嗤一声:“孤听说当初你在皇后宫前跪了六个时辰。”
鹅毛大雪,严寒如冰,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六个时辰!整整六个时辰!
若非李述带她回了万象宫,她恐怕宁肯冻死在嘉宁宫外头,也不会离开。
为了逃脱和自己的婚约,她连性命也不顾。
偏又是李述带走了她。
只要一想要这些,他便恨得咬牙切齿。
李洵只觉有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将他浑身冻得猛然颤抖,声音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不知趣的人,明明有泼天权势在你面前,明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摆在你眼前,明明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孤的真心,你偏不要!为什么?你究竟着了什么魔,要跟孤做对?”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深深埋下头,恨不得自己是什么也听不见的聋子。
“是妾身不识好歹。”傅娇没有抬头,却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暴戾。她忘不了梦里他是如何激狂肆意,心下腾起几分寒意与恐惧。她微微挪了挪酸麻的身子,头越发垂得下去一些,她掐了掐手心,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妾知错了。”
知错了?
李洵咬紧牙槽冷笑,她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会信。
她不会知错,不会屈服,她跪在他面前,皆因傅邺的性命在他掌握之中,她如今的温驯与顺承都是权宜之计。
只是权宜之计。
“过来。”李洵看向她,忽而一笑,转身踱步往寝殿走去。
傅娇直着身子僵了片刻,忽的扯唇笑了笑,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她跪得太久,爬起来的时候酸麻感蔓延开来,身上好似有针在扎似的,又跌坐回地上,没有李洵的指示,周围的人也不敢搭一把手。
她白着脸晃了晃身子,正要再度起身,李洵走到廊下回头,扫了眼庭中的宫人,咬牙笑道:“都是一群瞎子不成?”
话音未落,宫女手忙脚乱扶着她起身。
宫女将她扶至寝殿外,傅娇站在门口踟蹰片刻,李洵在里头不耐烦地说:“还在外头干什么?”
傅娇犹豫了一下,就听到他冷声说:“不想进来就回去。”
傅娇手心满是冷汗。
她抬步往殿中走去,李洵在最里间的卧房,那是一个人最私隐的地方,即使当年关系最好的时候,她也没单独进去过。
打起格栅间的珠帘,晃动的云珠四处撞击,发出叮铃的声响。
李洵正坐在桌旁,听到声音朝她看了过来,眸中带有泠然冷意。
傅娇对上他的眼神,本能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过来。”
傅娇走过去,李洵看了眼身旁的椅子,挑了挑眉,示意她坐。
她又乖乖坐下。
李洵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