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架像是一块中间掏空的麻将,掏空的部分放着神像和香炉,看起来奇怪极了。
香炉也比平常的香炉大上一圈,形状更圆,看得出应该是赵奇手工做的,边缘一样粗糙,不如市面上商用的圆滑。
后头的神像好似玉石的质地,被香炉遮挡了一半,看上去暗淡无光,实在不像是精心供奉的样子。
线香就更怪了,明明是细香标准的长度,看起来却比平常的香粗一些,香味也很劣质,不似郑重的木质香,倒像是放了什么花香的精油,勾兑在一起,腻人又呛人。
这赵奇供奉神像,怎么什么东西都是自制的?难不成这边流行这种虔诚?
温昭昭想伸手将炉子里的香拔一根出来看看,没料想着香炉虽然看着大,实际的重量却很轻,只这么顺着劲儿一带,就从半空中滚了下来。
她的手掌向上,试图挽救的接住香炉,只有指尖碰到了香炉,短暂的接触了一秒,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温昭昭闯了祸,下意识的跟着碎裂声缩了缩脖子,连忙蹲下身准备收拾残局。
香炉的身体裂开了,大概因为不是瓷器,并没有变成一片片的碎片,而是还保持着形状,只是圆弧形状的身体上头满是裂痕,看起来一碰就会完全碎掉。
温昭昭的手指刚碰到香炉的身体,外头的灰就像是挂不住了一样呼啦啦的向下掉,她的眼神落在上头,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好半响,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动作轻柔的捧起了香炉,小心的擦拭着表面的土块。
“镇长,找到尸体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猜到了!棒尼!
第31章 遗忘
赵奇在香炉掉下来的瞬间就闭紧了眼睛, 即便如此,听到碎裂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的脸颊抖动的幅度之大, 让颊边的肉都跟着动了,吓得压着他的警官以为他又要挣扎,连忙加大了按着他的力度。
香炉的底部摔开,里头藏着一块有些许裂痕的头骨。
人的骨头很坚硬,就算是死尸想要火化, 都要用工具敲击骨头将大块的骨头二次打碎, 而头骨的受力程度更高,不是轻易就能销毁的。
温昭昭现在警官的身边, 看着他们取出了那块骨头,用刷子简单扫了扫上面的灰, 这应该是人头顶的那块骨头,为了将整块敲不碎的头骨塞进去,所以这个香炉才会比市面上的都大不少。
而那么容易就掉下来,也是因为头骨在香炉里的位置不是完全平放的,而是倾斜的, 又一侧比另一侧沉太多,自然也不稳当。
既然手工做的香炉有问题, 那同样粗糙的神像木架应当也有问题。
在场的警官也意识到了这点,将神像捧了出来, 准备把木架拆开, “这神像是实心的吧,也太沉了。”
听到这句, 温昭昭立刻去瞧镇长的神色, 他的脸色已经黑的厉害了, 闻言厉声令道:“掏开。”
神像确实是市面上普通的瓷制,这样的神像一般都是中空的,鲜少有实心的,托着神像的警官将它举了起来,探头看了看下面,便立即确定了里面的是后填充进去的。
用手指抠了两下,里头的东西很硬,像是白色的陶土一样,轻易取不出来。
征得镇长的同意后,这尊白色的神像被摔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也露出了原貌,那几乎也是一尊神像了,只有仔细的看才能看出里头还有些细碎的骨头渣子。
应该是用胶水将磨成粉的骨头和在了一起,在倒进神像的中部,这样等胶水完全风干,这些骨头的粉末就会完全的和神像融为一体。
一座骨灰制成的神像。
看到这个,温昭昭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好像屋子里的光都比刚才暗了不少,她打了个哆嗦,瞟了一眼沙发上紧闭双眼的赵奇和死盯着他的李小姐,只觉得心里恶心,轻巧的走到了窗边,想拉开窗帘晒一晒阳光。
屋里的警官们正在处理骨头和木架,难免有灰尘,温昭昭怕风吹乱了东西,也不敢开窗,只是寻了一扇客厅的窗户,拉开了窗帘,静静的站到了阳光之下。
就这一眼的功夫,温昭昭就发现了不对劲。
外头那个红色的身影,可不就是文秀吗?
往常她不会接近这栋房子,基本只在路口处游荡,现在人影却已经进了院子,站在门口昂着头,好像在看二楼的某个窗户。
温昭昭猛地意识到了她以前从不踏入这座房子的原因。
不是不想进,而是进不来,那尊神像应该不只是藏尸那般简单,它真的有镇压和辟邪的效果。
文秀的脸上看不清楚神色,她身上的刀还插着,没有拿在手里,应该没有什么变成恶鬼屠杀的想法,温昭昭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儿,手指搭在窗帘上,无声的拉上了半扇,只留下了小半,能看清外头的情况,又不会泄露太多屋里的信息。
她换了个能看到两边情况的姿势,将背靠在窗户侧边的墙上,这样便是正对着那面装着木架的墙壁了,稍微侧过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无面女。
外头的身影始终都没有动作,温昭昭渐渐放下了心,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处理现场的警官身上。
看着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警员背后的照片上。
上面的人是文秀,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绿茵上微笑,这张新娘的单人照做的很大,几乎占了半个墙壁。
跟赵奇刚结婚的时候,文秀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温昭昭的眼光在照片的脸庞上转了又转,想起现在的无面女,心中一阵唏嘘。
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呢,如果只是离婚了该多好啊,文秀还可以继续新的生活,文姐也不会失去妹妹。
照片跟供奉神像的木架在同一面墙上,跟巨型的照片比起来,就愈发显得神像供奉的台子过于小了,温昭昭在这个角度看,猜到了一些赵奇还挂着这张照片的原因。
忽略体积大小的话,这根本就像供着文秀的遗像一样。
这跟能压制住文秀的鬼魂应当也有关系吧,温昭昭扭头瞧了瞧沙发,赵奇简直像是晕过去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侧脸趴在沙发上,他出的汗很多,将脸颊下方的浅色布艺沙发都洇湿了。
倒是李小姐,双手被手铐靠着,专注的看着赵奇,脸上甚至还有些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笑容。
温昭昭实在搞不懂李小姐的恋爱观,现在看到她的表情,只会让她不自觉的背后一冷,周身发寒。
她实在没有跟这种人交谈的欲望,即使有再多的问题想问,也张不开嘴打扰这会顶着奇怪表情的李小姐。
至于赵奇,他那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模样,让温昭昭甚至都怀疑文秀是不是他杀的。
镇长带来的手下专业的很,温昭昭愣神的功夫,那个小型供奉台子已经被拆开了,木板的夹层里,果然藏着一些更大的腿骨类的骨头,看得出赵奇也试图销毁过这些,大腿骨已经变成三段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放弃了,把骨头藏在了这里。
有很多骨头都被打碎了,所以警官只能根据重量推测找到了多少尸体的骨头。
赵奇还是那副样子,中途梁元试图从他的嘴里问出剩下的尸体藏在了那里,始终没有问出赵奇的任何一句话。
梁元不报希望的顺便问了问李小姐,她倒是开了口,可惜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尸体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也许被什么野狗叼走了吧,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听。”
李小姐脸上的笑容听见文秀的名字便消失了,她说话的语调就想平常的小姑娘在闹别扭一样,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最多也只是显得娇蛮。
现在文秀的尸骨已经摆在眼前,她还能说出这种话,只叫人心底发寒,又隐隐愤怒。
温昭昭的背挺直了,咬紧了牙关才没把不干净的话骂出来。
看来这位李小姐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听也不想提而已,他们两个一个冷漠一个歹毒,倒是相配的很。
很显然,生气的不只温昭昭,一向文质彬彬的镇长也动了火气,巴掌拍在茶几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指着不远处的地上拼好的腿骨怒吼,“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听的问题,我怀疑你是本案的共犯,你早些交代尸体在哪里,积极配合我们调查,或许还能在法庭上争取个宽大处理。”
李小姐根本没被他吓到,漫不经心的顺着镇长的指尖看了过去。
她的视线从骨头上一扫而过,根本没做停留,反而在墙壁上的照片上停住了眼神,看了许久,李小姐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话。
“是她抢了我的,活该受这千刀万剐的罪,我跟赵奇青梅竹马,要不是上学时我去了另外的学校,她横插一杠子,跟赵奇结婚的人就是我了”
说着说着,她的头低了下来,拨弄着手指上的戒指,“不过没关系,赵奇心里只爱我一个,那女人得到他两年又有什么要紧的,最后还不是要乖乖的把人还给我。”
温昭昭实在听不下去了,突兀的插了一嘴,“就算你想把赵奇抢走,叫他们离婚就好了,何必要杀人呢。”
她的语气很硬,带着斥责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李小姐也不在乎,对她的态度甚至还不错,听见她的责怪,竟还回答了。
“我是叫他们离婚啊”,李小姐的面上有些委屈,“那人自己非不要离的,赵奇也是没办法,毕竟他太爱我了,不可能再待在那个家庭。”
眼见着李小姐有要说出来什么的意图,温昭昭的精神一下子集中了起来,屋子里的人没一个插嘴的,就等着李小姐后面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在乎,这么严肃的凶杀案在她的嘴里,就像是闲谈一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她偏偏要到我那里去闹,笑话,我还没来她家里砸呢,她竟敢去我那里,把我最喜欢的几个花瓶全毁了,还提着刀想要威胁赵奇。”
说到这,李小姐的视线落回到了赵奇的身上,目光很是怜惜。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赵奇的眼珠在眼皮下迅速的滚动着,好似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睁开了一条小缝,跟李小姐对视了几秒。
温昭昭可没心情看他们演什么患难鸳鸯,接着问道:“然后呢,你们就杀了她?”
李小姐挑了挑眉,旋转着戒指,快速的否认了。
“我可没说我们杀了她,不要乱扣帽子,那天的雨水太大了,兴许是文秀自己脚滑摔倒了,刀正好捅到自己了呢。”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信口开河。
温昭昭那句话的目的也只是想试一试,万一李小姐直接承认了,在场的人都可以作为证人,可惜的是她虽然性格疯,脑子却还剩几分精明。
看来要想将两人送进监狱,还是需要将证据证物变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这里的法律应当也是如此吧……
温昭昭的目光放在了隐忍不发的镇长脸上,猜测着定罪的规则。
从赵奇和李小姐身上找不到突破口,警员们的行动重新围绕着这件房子里的家具展开,目前只找到了文秀的大部分骨骼,剩下的部分还需要尽力的寻找,如果有可能,温昭昭还想尽力将文秀的全尸还给文梅。
看着警员打开了冰箱的门,温昭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听见里面没有的答案之后,不知道放松还是压抑的叹了口气。
温昭昭身为闲杂人等,按理说是不能直接进去参与搜查的,在这里干看着,平添了不少恐怖的猜测,让她的心神难以安定。
焦躁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还是提出去外面帮忙找找的提议。
镇长同意了。
其实温昭昭也清楚,尸体藏在外头的可能性不大,院墙低矮,要是平时做什么大动作,早就被邻居人家发现了,她只是过于压抑了,宁可去外头对着红衣的无面女,也不想再待在屋里干着急。
后面那间屋子挖树和清理玻璃闹出来的动静不小,邻居好像也知道这家出了事情,好奇的站在自家院墙边,朝这边张望。
无面女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出神的盯着房子。
温昭昭权衡了几秒,还是选择跟邻居聊上几句,也许就能聊出什么线索呢。
邻居大妈看起来比温昭昭更有聊天的欲·望,见温昭昭朝她的方向走,立刻朝她招手,八卦的问道:“小姑娘,这里头出什么事了,我怎么看到镇长都亲自来了。”
不能随便的透漏案情,又想从邻居嘴里套出些情况,温昭昭含糊的回答道:“赵奇的老婆出了点事。”
大妈惊讶的“啊?”了一声,“赵奇的媳妇昨天不是还送他去上班了,难不成出什么意外了?”
“不是她,以前那个。”
温昭昭说完这句,大妈的表情更加疑惑,“赵奇不就结了一次婚吗?”
大概是觉得温昭昭误会了,大妈还好心的解释了一遍,“真的,他们新婚时我就住在这里,那小姑娘刚来的时候,打扮的时髦又漂亮,就是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出门,近两年生活幸福,人可阳光多了,见到我天天还打招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