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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墟:“……”
    郝不同:“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拉我们上去。”
    沈墟:“……”
    郝不同看他脸色不对,抻脖子往上瞧。
    原来那根树枝断了之后,这小子飞身过来,以剑鞘代替了树枝,他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拎着两个人,加上自重,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开口说话。
    郝不同:“……”
    得,本来遭殃的只有一个,现在又赔进了俩,新徒弟真他娘的不省心。
    郝不同动了动,想松了瑶儿给沈墟减轻负担,只听头顶传来威胁:“你若松手,我也松手。”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来。”郝不同被看穿,嘟囔道,翻起白眼,“眼下你要怎的?大伙儿一道送死?”
    沈墟摇头,因吃力一字一顿道:“我,送你们,上去。”
    “你要怎么……呃!”
    郝不同话说一半,忽感手上传来一股可怕的滚烫的劲力,沈墟凭借深厚的内力,硬生生将他二人荡起,震出水面,而后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郝不同背心。
    郝不同只觉这一脚踹得委实不轻,差点吐血,他抱着瑶儿,像条死鱼般躺在岸上,湿淋淋躺了许久才缓过气来,摇摇晃晃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溪边,原先那两块岩石间,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鞘,臭小子不见踪影。
    想来是方才那一脚劲力太大,小子反弹进水里,冲下瀑布去了,这悬崖这般高,掉下去眼看是活不成的。嘿嘿,妙哉,再没人来跟他抢徒弟了。
    抹一把脸,捞起昏迷的瑶儿,挟在腋下,正准备扬长而去,一道红影匆匆掠过,直直飘下悬崖,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郝不同伸手背擦了擦眼睛,以为看错,也没多想,乍然想起尊主交代他的正经差事,暗叫一声不妙,赶紧抬脚往嵋坞岭狂奔。
    那边沈墟力竭坠入溪中,被暗流一路裹挟,往瀑布口冲去。
    水中无处借力,头下脚上漂出去一段,忽地身子失了重心,急急下坠,他有心无力,情知已被冲下悬崖,当时内心并无其他想法,眼前却不知怎的忽然现出玉尽欢的模样。
    死了,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蓦地,心头就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挣扎着睁开眼,耳边水声如擂鼓,眼前迷蒙一片,腰侧忽然撞到一块硬/物,生疼,是凸起的岩石,他借势攀住岩石,阻住下坠的趋势。飞溅的水花狠命抽打在身上,宛如长鞭加身,浑身火辣辣地疼,手也快握不住石头。他咬紧牙关,尝试着施展轻功,脚尖刚蹬上湿滑的崖壁,身子忽然一轻。
    一大片红,兜头罩下。
    恍惚中,他似乎被人提起,入怀,荡荡悠悠间几个起落,一切停歇时,他的双足已真真切切地踩在了平地上。
    而那人的手臂也离了他的腰际。
    “是……谁?”
    离了支撑,他几乎站立不住,身子晃了晃,一开口,嗓音嘶哑。
    那人没回答。
    沈墟静静等了一阵,抬手,想扯落罩住头脸的红衫,却被阻住。
    那人捏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与没来由的惧意袭上心头,沈墟像被什么毒物蛰了一记一般,浑身震了一下。对面传来略显急促的喘息声,不像是因抱了人一口气纵下悬崖累出来的,倒像是在压抑什么。呼吸间,幽冷梅香钻入鼻腔。
    是他。
    沈墟识海中登时浮现一人,下意识反感地蹙眉。
    无它,只因每回此人现身,必定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僵持了一会儿,对方悄无声息地松开他,拂袖转身。
    沈墟整个人被笼罩在红影中,透过薄纱,只瞧见个隐约的身形,试探着问:“凤隐?”
    那人停住,发出一声标志性的嗤笑。
    独特的梅香,冷嗤,武功超绝。
    不是他又是谁?
    沈墟不自觉往前踏了一步,想伸手把人拉住,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僭越,远远道:“谢……谢谢你。”
    凤隐似乎不解:“谢我什么?”
    沈墟:“方才你救了我。”
    凤隐哼一声,懒洋洋转回来,凑近了:“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多管闲事。”
    沈墟微微歪头,不知他何出此言。
    凤隐接着阴阳怪气:“一段时日不见,没想到沈少侠不光有了心爱的女子,还甘愿为了意中人舍生赴死,如此深情厚谊,痴心一片,该当传为佳话,百世流芳才对。当然,前提得是你为爱身死,眼下不幸,你还活着,佳话自然就传不成了,你不因此恼我,还要谢我,胸襟倒也是开阔得很。”
    沈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转念一想,我为何要跟他解释?他误会我与女子有染又有什么打紧?转念又一想,他误会我确实不打紧,但有损瑶儿清誉,却是不行。
    于是耐心道:“凤尊主莫要过多揣测,我与瑶儿姑娘清清白白,哪来什么痴心,什么佳话,只不过我与她一路同行,已是朋友,总不能见死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漂流好玩吗?[三三蹦跳]
    第58章
    “朋友。”凤隐颇为玩味地嚼着这两个字,“看来你自下了悬镜峰,倒是结交了不少江湖友人。”
    沈墟觉得他俩不是什么可以互相交流近况的友好关系,避开寒暄,捡要紧的说:“不知凤尊主大驾光临郿坞岭所为何事?”
    凤隐道:“此地风景秀美,群山巍峨,本尊特来赏景,难道不行?”
    信你有鬼。
    沈墟暗道,大热天儿的,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正气盟要选盟主的当口上来,很难不叫人怀疑你别有居心。
    “明日乃正气盟会期之日,凤尊主身份特殊,现身此地恐让人误会。”
    凤隐笑了:“世人误会我之处岂止一二,本尊何惧?沈少侠未免也太过操心,正气盟又与你何干?”
    沈墟正色道:“在下不过是不愿见两方短兵相接,徒增杀孽。”
    “说得好听,你只是不想剑阁弟子卷入风波罢了。”凤隐斜睨过来,说话专喜戳人痛处,“沈墟啊沈墟,你一个剑阁弃徒,惨遭唾弃,事事却仍以剑阁为先,这等以德报怨的胸怀,实非常人能比,本尊佩服。”
    “在下所思所谋,确为剑阁,那又有何不光彩了?”沈墟语气淡淡,倒也不否认。
    凤隐奇道:“你图什么?”
    沈墟答:“惟求对得起恩师与良心而已。”
    凤隐无话可说,因为沈墟所答的良心,这玩意儿他没有。
    “这个。”沈墟忽然别扭地扯了扯头上罩着的红衫,样子有些笨拙,“能取下来吗?”
    凤隐:“不能。”
    “为何?”沈墟不满。他蓦地想起,他还从未见过凤隐的模样,之前仅有的几次交锋,他都还是个瞎子。想到瞎子,他又想起当日在藏经阁弄瞎了他,此后还强灌他酒的疯子。那疯子也着红衣。他心中咯噔一下,联想起那疯子的言行举止,竟与凤隐如出一辙。
    凤隐自不会言明此时的沈墟瞧着就像是位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他很满意,冷冷道:“不为何,你若敢揭开,往后我就专跟剑阁作对。小小剑阁,在我天池圣教眼里,不过是区区蝼蚁,本尊要它生便生,要它死便死。”
    打蛇打七寸,他已拿捏住沈墟的软肋。
    果然,沈墟不吱声了。
    下一瞬,沈墟的身子就软了下去,似要昏倒。
    凤隐眼疾手快,足尖轻点,冲过去长臂一捞,便将人拦腰截住,搂入怀中,正要检查伤势,颈侧就抵上了一根冷冰冰的物事。
    他身子一僵,静默中,只听流苏坠子玎珰响。
    是根金步摇。
    凤凰点翠金步摇。
    嗯,他送的。
    他笑了:“沈少侠进了江湖这个大染缸,也无师自通,学会了卖弄心机。”
    “雕虫小技,不敢卖弄。”沈墟一把扯落红衫,如电的目光直射而来,触到凤隐那张脸,瞳孔猛地一缩。
    凤隐抱着沈墟,被利器制住要害,仍能从容不迫地绽开笑容:“本尊相貌如何?”
    “很,很好。”沈墟说话突然打了个磕绊,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凤尊主光风霁月,龙章凤姿,在下多有得罪。”
    嘴上奉承着,手上毫不留情地点了凤隐上身穴道,将那件红衫拧成股绳,捆住凤隐双手,牵着就走。
    “你要带本尊去何处?”凤隐任他牵着拉着,嘴里尤在不清不楚,“莫不是瞧我生得俊美异常,心生淫念,便要强掳了本尊,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关起来,日日撩拨,夜夜把玩……”
    “闭,闭嘴。”沈墟听他一通污言秽语,耳根霎时通红,扭过脸来,凶霸霸道,“再胡说八道,我,我就……”
    想撂句狠话,却卡了壳,一时想不出他能将凤隐如何,总不能杀了吧?
    “你就如何?”凤隐凤眸微眯,“本尊有一万种将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要不要我教你?”
    “不必,在下有幸领教过。”沈墟冷着脸道。他浑身上下湿透了,脸上脖子上手上,凡是衣服没遮住的地方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细小擦伤,狼狈的他此时就是瞪大了眼睛面寒如霜,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反教人心生怜惜。
    凤隐细细看他一阵,眨眨眼:“我原还在想,你这么笨,何时能认出我来,如今看来,也不算蠢得无药可救。”
    “素昧平生,何以一见面就弄瞎我的眼睛?”沈墟见他毫无悔过之心,怒火顿生。
    凤隐恶劣地勾了勾唇角:“因为我看上了。”
    沈墟蹙眉:“看上什么?”
    “你的眼睛。”凤隐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干净,澄澈,无欲无念,这样漂亮的眼睛,怎能让旁人瞧了去?”
    都说凤隐其人,很邪气,邪的就是他那双眼睛,无论他如何看你,正经,或不正经,你都会觉得自己像只被盯上的无路可逃的猎物,顷刻间要被拆吃入腹。
    或许正是他从来脏邪,就见不得他人纯洁干净,所以要毁去,要侵占。
    沈墟遍体生寒,只因为旁人眼睛好看便要弄瞎了,这是什么魔头行径?
    “不可理喻!”沈墟忍无可忍,骂道。
    凤隐被骂了,先是一愣,而后仰头大笑起来。
    沈墟斥道:“你笑什么!”
    “笑你连骂人都不会。”凤隐笑得猖獗,“沈墟啊沈墟,你怎么如此可爱?”
    沈墟羞愤欲死,决心闭上嘴,不再与他瞎缠,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你腿怎么了?”凤隐被他牵着,察觉他走路微跛。
    沈墟既已决心不搭理,自是不答。他此时浑身都疼,尤其右腿和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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