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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那样的从前,不要也罢。
    他深知论嘴皮子功夫,十个沈墟也说不过一个凤隐。他也不愿再口出恶言,索性闭嘴。
    而他沉默隐忍的样子落在凤隐眼里,则勾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凤隐本还想再调戏几句一解数日沉闷,垂眼就望见一片春光,喉结微动。
    说也奇怪,沈墟昏迷的这些日,擦身换药之类琐事都是凤隐亲力亲为,那时翻来覆去把人扒光了都没生出什么旖旎心思,此时人醒了,里衣虽薄,但也穿得齐齐整整,只是领口微敞,露出一截冷白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再就是一线胸腹而已,干巴巴的,也没什么可看的……
    被迫倚在他胸口的人蓦地发出一声闷哼,凤隐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收拢了双臂,将人箍疼了,一皱眉,连忙放手。
    一放手,沈墟一个不稳就往地上摔倒,凤隐在心里暗骂一句,又不得不将人捞回,这次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目光扫去,猛地触及沈墟胸口逐渐洇开的血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伤口裂了。”
    嗓音中竟有风雨欲来的威势。
    “没事还是少折腾,好好躺着养伤!”
    沈墟不知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在演什么好心,冷笑:“这伤还不都是拜阁下所赐?”
    凤隐足下一顿,头一回没说点什么给挤兑回去。
    因为他确实捅了那一剑。
    尽管他没想要沈墟死。
    郿坞岭上,所有人都以为凤隐杀了沈墟,凤隐当众也是亲口这么说的,说的具体是什么,乏善可陈,左右不过是“与圣教作对者当有此下场”之类的杀鸡儆猴之语,但最后等圣教挟带各派人质离了郿坞岭,他立刻就暗中嘱咐苍冥,给沈墟收尸。
    名为收尸,其实是抢救,虽然出剑时故意偏了半分,已料到沈墟还留有一口气在,但当晚,当他真在奈何宫亲眼见到奄奄一息的沈墟,亲眼见到那一剑留下的狰狞伤口时,他还是慌了。
    凤隐这一生,很少有慌乱的时候。哪怕他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也绝不会像那一夜一样患得患失。沈墟命悬一线,偏偏还高烧不断。
    他第一次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会后悔冒险,会自责,会三天三夜守着一个人不阖眼。
    这很怪异,在此之前,他以为沈墟只是一颗被他肆意玩弄的棋子,虽然不无欣赏,不无宠爱,偶尔也会被美色所惑,但那只不过是一时的。一时的新鲜。就像猫儿狗儿纵然乖巧可爱,美人纵然妩媚养眼,但死了就死了,死了还有下一个,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但沈墟不一样。
    他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
    凤隐想这个问题已想得脑袋快要炸开。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游刃有余,也逐渐无法在沈墟面前控制所有情绪。
    那片殷红刺痛了他的眼。
    他沉默着将沈墟放回榻上,粗暴地扯开衣襟。
    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沈墟应该被他吓到了,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身子激起一阵战栗,惊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凤隐不想干什么,他只是想给他换药,他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里捞回来的一条命怎么能再有一丁点损伤?他的脑袋已有点狂热,但当他听到沈墟冷厉的语气,看到沈墟紧绷的身体和眼里的排斥,浑身每一个细节,甚至连头发丝都在叫嚣着不想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时,凤隐的理智忽然回来了。
    如果说正常人的理智是用来远离疯狂行径的话,凤隐则刚好相反,他越清醒,就越疯狂,所以他现在又有点想干什么了。
    伸向绷带的手转向了别处。
    游移徘徊,揉捏掐捻。
    沈墟很敏感,敏感得过分,身上还带着高烧甫退的余热,碰不得,一碰就红上一大片,像雪山上延绵的山火。
    凤隐一时有些着了迷。
    江湖上成名的剑客,保养得再好,掌心也有剑柄常年摩擦留下的茧,粗糙的茧磨起细嫩的肉,带起两下里的舒爽沉沦。
    沈墟头皮发麻,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低吼:“玉尽欢!”
    凤隐动作一顿,倏地欺身过来,掐紧了沈墟的下巴,目中藏着明灭火花,怒火,杂糅着难言之火,低哑轻笑:“你将本尊唤作什么?”
    沈墟怔了怔,似乎猛然惊醒,眼里染上的热意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瞥过视线。
    他不愿唤凤隐的名,他还没跟凤隐熟到可以直唤其名的份儿上:“还请凤尊主自重……”
    剩下的话悉数被凉薄的唇堵住。
    凤隐的吻就像他的人一般,霸道,狠戾,决绝,一旦烧起来,就是烈火燎原,不留余烬。
    沈墟那点微薄的抵抗在这种极端的攻势下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他推、躲、逃,舌头拼不过,他还有利齿。
    这个亲吻逐渐萦绕血气,撕咬,纠缠,吮吸,呼吸炙热,唇在烧。
    凤隐到后来甚至解开了沈墟的穴道,但沈墟被亲得浑身绵软,额头抵着那宽阔的肩边喘边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眼里水汽氤氲:“出……咳……咳咳咳……出去!”
    他不想看见凤隐,想赶人走,然后意识到这是人家地盘,怒火攻心,咳得越发狠了,一只手死死抓住被衾,掐出凌乱的褶皱。
    凤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闪过一瞬的疼惜,但也只有一瞬。
    “以后叫错一次,就这么亲上一回。你表现得越厌恶,我就越觉得有趣。”他抬手,拇指与食指抹去唇上鲜血,他的下唇被沈墟咬出好几道口子,不时有血洇出,再被长舌卷去,除此之外,他面色如常,不像沈墟,从脸,到身体,所有地方都羞成了粉色,他还在添火加柴,“你如果真的讨厌我碰你,就牢牢记住,本尊姓凤,名隐。”
    沈墟咳声渐止,他想起来了,凤隐这个疯子,吃软不吃硬,越是与他较劲,就越纠缠不清,想跟他对话交流,必须服软。
    于是点头。
    “乖。”
    心中积郁一扫而空,凤隐卷起唇,心情很好,帮人换好药,再去收拾地上被摔碎的瓷碗,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又重新多了一碗刚熬好的药和蜜饯。
    沈墟半睁着眼睛,平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隐将药碗递给他,他坐起身,乖乖地喝了,凤隐随手往他嘴里塞一颗蜜饯,他也从善如流地含了。
    凤隐在榻边坐下,他往里挪了挪。
    凤隐看他有如惊弓之鸟,心下不悦:“你这样显得好像本尊在欺负你。”
    难道不是?唇上鲜明的痛感还在,沈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
    凤隐失笑:“明明被咬的是我。”
    活该。沈墟继续挪。
    凤隐柔声哄道:“好了好了,别退了,本尊知道了,以后再不亲你就是了。”
    他骗死人不偿命,沈墟根本不信,言简意赅:“放我走。”
    凤隐微笑:“不行。”
    沈墟皱眉:“为何?”
    凤隐:“你先告诉我,你出去之后想做什么?”
    沈墟想也不想:“杀司空逐凤。”
    凤隐挑眉,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替他分析道:“你想杀圣姑,首先要打败长老堂四长老,四长老之一的燕浮你也曾见过,那浑人是个酒鬼,但武功还不错,其余三位与他的身手也大差不离。收拾完长老堂,你要对付左右两位护法,分别是惆怅阎王秦尘绝与欢喜童子郝不同,这两人你也都交过手,实力如何,没人比你更清楚。完了还有燕云十六婢,她们是圣姑的贴身丫鬟,各个身怀绝技。这些人里,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不是你的对手,但若他们联起手来一起上呢?”
    沈墟不傻,自然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但你依然要杀她。”凤隐揉了揉眉心,掩去疲惫,“哪怕这是条死路,你也非要往死路上走,对不对?”
    “她杀了我恩师。”沈墟道,翻起旧帐,“你一开始就知道,却还骗我是裘潮生。”
    凤隐广袖一挥:“因为我不愿你送死。”
    沈墟斜斜倚在床头,眼神晦暗不明,此人明明捅他剑时不假思索,此时却来假惺惺说些好话,真不知这厚脸皮是怎样炼成的?沈墟一个字也不信,淡淡道:“那时你不过是想诱我调查裘潮生。”
    凤隐不以为意,耸肩道:“这样你不用送死,我又能达到目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沈墟闭了闭眼睛,勉强压下腹中怒火,他不理解凤隐为何将利用与欺骗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难道魔教中人都是这种脾性?沈墟不愿将这种差异归结为教派不同,他更愿意去相信他与凤隐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珍视的东西不同,理念不同,导致行事作风也天差地别。
    沈墟有些乏了:“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阻止我去杀她。”
    “不。”凤隐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等一等。”
    沈墟不解:“等什么?”
    这一次凤隐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墟已快睡着,才听见他缓缓道:“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杀死司空逐凤。”
    沈墟:“谁?”
    凤隐:“我。”
    第69章
    沈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凤隐莞尔,“难道你以为本尊再怎么禽兽不如,也干不出弑母这种事儿?”
    他的笑容在暖黄摇曳的烛火下显得越发柔和,令人心生不适。
    “你能不能别这么笑?”沈墟建议。
    凤隐怔了怔,反问:“我笑了吗?”
    沈墟点头:“笑得很开心。”变态一样。
    凤隐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表情有一瞬间的诡异,敛了笑,直勾勾盯着沈墟:“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么?”
    沈墟诚实摇头:“不知道。”
    他甚至觉得自己无趣透顶。
    “因为你总敢说些别人不敢说的话。”凤隐轻轻叹一口气,拍拍身边软垫,“过来。”
    沈墟以沉默抵抗。
    凤隐弯起狭长的眼睛:“乖,我不想动武。”
    沈墟权衡利弊,片刻后,慢吞吞挪回来。
    凤隐双掌倏出,控住他的腰,未等沈墟挣扎,顺势躺倒,头搁在他大腿上,满足地喟叹一声,阖起双目。看表情,似乎很是享受。
    沈墟身体紧绷,半天也没缓下来。
    想逃的话,就趁现在。
    目光垂落,凤狗的咽喉近在咫尺,性命唾手可得,可无论如何,沈墟也抬不起手——因为凤隐在笑。没人能对着这明艳的笑容硬起心肠。
    他颓丧垂手,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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