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新刀也不趁手,以前用惯了的制式刀还在马车上,为了不暴露身份,他随便在兵器库里挑了把,刀太轻,把握不好力度,刀柄太滑,这会儿他起了手汗,感觉快要握不住,刀刃太薄,不抗造,跟对面几人杠了这么久,已经崩了口。
至于刀背……
迎面刀影晃过,聂云汉连忙抬刀格挡,只听“咔”地一下,刀断了!
卓应闲见他失了兵器,更是担忧,挥刀前去护他,就这么一分神,被蒙面人们得了空,其中一人从背后过去偷袭,举刀就砍——
聂云汉猛地踹开眼前挡路的人,一个鹞子翻身跃到卓应闲身前,抱着他一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刀!
刀刃砍在人体身上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在这一刻陡然放慢了速度,卓应闲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皮肤裂开、血流出来的声音,头皮顿时炸了起来。
“聂云汉!”
只听对方闷哼一声,他压在卓应闲肩头的重量做不得假,分明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卓应闲一手扶着他,一手挥刀格挡蒙面人的袭击,两人一退再退,步伐变得极其沉重,而对面偷袭者却战力不减,一个个眼睛发亮向他们逼来。
聂云汉伸手到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突然在卓应闲耳边道:“……闭眼,捂住口鼻。”
这次卓应闲没愣神,当即照做。
聂云汉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洒,那些通体长满刺的小球叽里咕噜滚到了那帮偷袭者脚下,瞬间噼里啪啦地爆了起来,一刹那火光大炽,灰色烟雾随着火焰升腾而起。
蒙面人登时被掀翻了几个,剩余几人察觉不妙,止住了进攻,带着已经中招的同伴跳上树,施展轻功逃之夭夭。
卓应闲拖着聂云汉,捂着鼻子跑出十几丈外,到了一棵大树下,聂云汉才拍拍他的手臂,气息不稳地说:“可……可以了……”
话音刚落,他就支撑不住,直往地上坠去,卓应闲扶住他,搀他到树边靠着。
“聂云汉!你撑住!”卓应闲晃着他的肩膀,神情焦急,怒道,“谁要你救了?做什么冲过来送死?!”
“别晃,没事儿都被你晃死了。”聂云汉吐出一口气,幽幽地说,“担心汉哥啊?”
卓应闲懒得理他,扳过他的后背:“我看看你的伤——”
还看什么看,伸手一摸,全是鲜血,后边半边衣裳都浸透了。
他小心翼翼撕开聂云汉的衣衫,一道长长的刀痕从对方左肩斜穿到了右肋下,血源源不断涌出来,令人触目惊心。
“有金创药吗?”卓应闲摸摸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带,包袱倒是还在车上,可是那里边也没有药。
聂云汉摆摆手,表示没有。
卓应闲急得发火:“怀里又是铁伞又是小铁炮,净带些乱七八糟的,怎么药倒是不带了?!”
聂云汉虚弱地笑:“……不叫那名儿……刚刚那个叫‘横云破’。”
卓应闲心烦意乱,一边想着该怎么办,一边分神陪他废话,怕他不说话晕死过去:“早怎么不拿出来?”
“‘横云破’……烟有毒,刚刚那个距离都有点危险,我受过训,不怕……”聂云汉声音越来越小,“怕你……受不了……”
“不行,我得带你去找郎中。”卓应闲半抱着他,想把他拉起来,可惜聂云汉现在这样死沉死沉的,卓应闲一时竟用不上力。
聂云汉拉着他的手,轻声道:“阿闲,别费功夫了……”
“我不能让你死!”卓应闲眼睛通红瞪着他,强行压着自己慌张失措的心绪。
聂云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一软。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安抚道:“汉哥没那么容易死。听我说,我们‘赤蚺’有默契,刚刚兵分三路,他们四个要是脱了险,会在最近的镇口会合等着我们。你把马先解开,去找他们,带着雁声回来给我裹伤。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天黑了没人能看见我……”
“不行!”卓应闲一口拒绝,“你伤成这样,万一那伙人再回来怎么办?!”
聂云汉有气无力地说:“马不见了,他们准以为我们跑了,你别跟我争,这事儿我比你经验丰富……快去!”
卓应闲见他慢慢闭上眼,眼看就要不支,心里火烧火燎,为难得要命。最后心一横,把他轻轻放下,站起来说:“我、我去了,你一定得在这儿等着我!”
“放心……”聂云汉睁眼冲他勾了勾嘴角,“我还有别的暗器,旁人要近身,我先弄死他。”
“我快去快回,要是找不到戴雁声,就给你抓个郎中过来!”卓应闲想通了关窍,也不再矫情,跑回路边把马解开,翻身骑上去,使劲一夹马腹。
那马儿本身伤得不重,就是被车扯着一直起不来,现在能起身,正想活动活动筋骨,这会儿撒开蹄子狂奔,转眼就跑了没影。
卓应闲在马背上颠着,心里堵得喘不上气,千万种情绪在汇集在胸口像是打了死结——这辈子还没人这么对他过,连师父都没有,没人为他这么傻乎乎地挡过刀。
这个聂云汉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为个萍水相逢的人,至于吗?
要是我死了,不是对他更有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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