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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挺好。”
    贺同志终于又说话了。
    周淼得到答案,那就有立场了,“俺觉得你也行。但俺要先看看你家娃娃们,毕竟你的要求更像是给娃们找娘,而是不给自己找媳妇,娃们要是不同意,咱俩的事暂缓。”
    周淼说话留了活口,没说孩子不同意咱俩就拉倒,而是孩子不同意,就争取花时间让他们同意。
    王媒婆眼看喜事要成,周淼又生枝节,“听什么娃的意见,小娃子懂什么,你们俩看对眼,今天就去大队开信。明天上午办事,下午三水,你就跟贺同志上火车,到了那,就是好日子。”
    这回轮到周红梅不同意了,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不对,既然是给娃找娘,就得娃娃们来挑。”
    周红梅得意洋洋得看着周淼,好像已经胜券在握,还用眼睛嘲笑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阳阳月月过来。”贺建军一招手,前桌两个小孩和那位奶奶都过来了,做了简单介绍。
    那位奶奶是何建军的奶奶,看起来对周淼很满意,满意到眼里正在蓄泪花,趁人没注意,又赶紧擦掉。
    周淼还注意到,贺同志对两个小孩近乎溺爱,而这种溺爱似乎来自愧疚,男娃阳阳要吃大肉包,贺建军一口气点三个,还追问阳阳够不够。
    “再要八个吧,你们一人四个,不够咱再要。”眼神掠过王媒婆和周淼,直接略过周红梅。
    “阳阳才两岁吧,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吃纯肉包,阳阳要不咱们吃豆腐馅的,或茴香鸡蛋的,胡萝卜的也好吃。”周淼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几岁就帮院长照顾更小的,对这些略有了解。
    周淼蹲下身,和阳阳平视,等待他的选择,“姨姨,包子没吃过包子”
    周淼一时没反应过来。
    月月又追加一句:“馒头没吃过馒头。”
    周淼瞬间明白:“所以阳阳的小名叫包子,月月的小名叫馒头。”
    两个小孩齐点头。
    周淼眼神直接杀到贺建军身上,能拿出50块彩礼娶新媳妇儿,自家孩子吃食这么匮乏,就算不能常吃,逢年过节也应该尝过。
    贺建军眼神闪过杀气,又很快隐去,低着头抿笑,这一世媳妇应该找对了吧,上一世媳妇是城里姑娘,只上过三年学,长得漂亮,性子泼辣但没主见,别人一挑拨她就炸火,眼皮子浅。
    这一世他把每一条都反着找。
    周红梅看这情谊绵绵的样,就知道没机会了,她就没见过再婚要问两岁娃娃的,白瞎了她刚有点希望就被人羞辱。但她就是不走,来都来了,不能白来。
    周淼不管她,直接问贺建军:“俺想把这里的素菜包都要一遍。”
    也就贺建军这当兵的,以为老幼妇孺都和他一个饭量,三毛钱一个的大包子,两个就能撑着,再说这荒年,大家胃早就被饿小了。
    贺建军大概知道她要干嘛,让服务员就这么拿,想给王媒婆要四个,王媒婆推辞要两个就行,荒年吃肉包本就奢侈,总不能占便宜没够。
    周红梅可不这么想,包子一上,抓起一个最大的肉包就往外跑,几步路还插空咬了一口,咬了就是她的。
    王媒婆看了直摇头,这辈子不能给这闺女说婆家,十台大轿来抬也不行,她可不能害了男方,这是啥人啊,穿着红褂子,用着红头绳,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新娘子,做事不讲究。
    周红梅走了,老奶奶就坐在周红梅原来的位置上,把馒头放右边,包子放左边。
    包子立马从凳子上滑下来,周淼怕他摔着,赶紧猫腰接,包子顺势扑进周淼怀里,使劲往周淼脖子上钻。
    “姨姨,香香。”奶声奶气的,甚是好听,坐粪车来的周淼很喜欢这种欣赏。
    周淼向服务员要了把刀,把盘子里的五个素包分别切下两小块,又要了两盘子,把每一份都摆上,特意摆成花。
    服务员本来不乐意的,但十天半月不开张,今天终于来了个大户,撅着嘴也没说半个不字。
    “包子一份。”
    “馒头一份。”
    “最喜欢吃什么馅的,告诉姨姨,姨姨以后给你们做。”
    包子两只手捧着吃,一边嚼一边点头,嘴里叨叨着,“包子喜欢吃包子。”
    馒头吃得很慢,好像生怕包子会消失,嘴角止不住上扬还要使劲憋着,调皮的小虎牙偷溜她的好心情。
    这个姨姨有一点点好,她没主动要,也没忘了她,但她还要试探一次。
    馒头故意把桌上的水往周淼方向推,不小心碗倒了,流到周淼身上,馒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周淼真的没生气,还笑呵呵地给她擦手。
    馒头安心了。
    周淼看两个娃都在好好吃,就招呼奶奶和贺建军也吃。比她来得还早,就算早上在家吃了过,现在十点多,也要吃点,周淼让奶奶先挑,她中间,贺建军同志打扫剩下的。
    周淼穿过来第四天,终于吃了回饱饭。
    贺奶奶越看周淼越觉得喜欢,上个月大孙子牺牲了,死讯刚传到家没几天,小孙子就领个两个曾孙回来说,曾孙的亲娘要改嫁,把孩子扔在距离军区门口一百米的地方撒腿就跑,站岗的哨兵发现两个孩子时,亲娘早跑没影了。
    哨兵看两个娃和贺建军神似,才通知的贺副团长。
    现在贺建军给娃娃们找了个好后娘,她也放心了。
    吃完包子,贺奶奶就和王媒婆一起回村了,贺奶奶家在西河村和周家的东河村中间只隔着一座桥,她俩得赶紧回去通知周家明天办酒席,男方的酒席等贺建军回了部队再办。
    何建军一手抱一个娃,让周淼跟上,要买的东西多了,今天就要买完。
    结个婚和打仗似的,争分夺秒。
    采购中,贺建军对周淼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女人只在初见时,表现得怯弱,但应该假装的,更像是在重男轻女家庭里的自保模式。
    周淼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需要一个契机接受她性情大变,要不然一直假装成原主那性子,她得憋死。
    现在要嫁人了,她抬头挺胸一手牵一个,走得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看中就买下毫不含糊。
    只是在选择颜色时,会低头问娃娃们的意见,这回买脸盆,让包子选颜色;下个茶缸,就馒头选。
    每次东西到手,娘三还击掌庆祝。
    周淼:“包子馒头,伸出手掌,和姨姨碰一下,这是咱家的默契。”
    包子:“啊哦。”
    馒头:“嗯嗯。”
    第3章 婚宴进行中
    贺建军就是个掏票掏钱,跟在身后拿东西的。
    贺建军想插嘴,还没来得及,娘仨又走远了。
    最后只剩下布料没买,周淼坚定选择特价白棉布。
    贺建军虽然不解,以为周淼是为了省钱,也没多说,这女人远没有他想得简单。
    但营业员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淼,这批特价棉布虽然比正常价格便宜一半,但沾满了机器油,还是需要出布票,放在这半个月也没卖出一米,周淼要包圆。
    营业员看何建军掏出的是军用布票,对周淼的态度上更冷淡。
    “这卷正好10尺,我给你算算多少钱。”
    “等一下,请帮俺展开量一下。”周淼很平和地说。
    营业员炸了,“你觉得我骗人吗?一个乡下人成了军人家属,还是上不了台面。”
    周淼不和营业员正面多说,而是蹲下来和显然被吓到的包子馒头解释:“姨姨麻烦营业员再帮忙量一下,不是姨姨小气,姨姨觉得做人面子不重要,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起自己,就不好意思提要求。
    如果姨姨爽快地把这匹布买回家,最后就算只发现少半尺,姨姨一定会很后悔当时没坚持,人就算要吃亏也要吃在明面上,事后后悔会让心情非常不好,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嗯,姨姨开心。”包子又趁机钻进周淼怀里要抱抱。
    馒头连连点头,虽然完全没听懂姨姨说的,但听起来就很有道理,然后又把眼神看向爹,为什么爹在姨姨委屈时,一句话不说,而且姨姨好像也在和爹生气。
    馒头的感觉没错,周淼现在确实不想和贺建军说话,他找人结婚,就是为了给孩子找娘,还正好相中了自己,反正就有点别扭。她怕和何建军一说话,就把情绪带出来。
    显然供销社的营业员还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重新量了一遍白棉布,虽然只差一寸,还是闹了个大红脸,结账单上填了9尺。
    “同志,还麻烦您把布料最脏的那头,露在最外面。”
    周淼这么要求,营业员虽不懂为啥要这么干,却不敢再质疑,怕又闹笑话。
    回家路上,到了东河村和西河村交叉的村口那,贺建军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等在那,衣服补丁不多,身材偏瘦小,看到他们走近,连夸了几句小伙真俊,孩子长得真好,就把眼睛粘在脸盘搪瓷缸棉布糖块面袋上。
    “娘,这糖块是明天酒席要用的,逛一天下来才知道,贺同志虽然是军官但很穷,还没公社队长家有钱,你看买脸盆就买一个,搪瓷缸也是,买布料就买得起这种货色。”
    周淼把贺建军手里东西都抢过来,让钱小花检阅。
    钱小花让东西在怀里呆了会儿,确定没啥好东西才赶紧往贺建军手里塞,末了还朝周淼后脑勺来一巴掌,“女婿别见怪啊,俺这闺女就是孝顺,有点东西就想给俺,俺回家就好好教育她。”
    钱小花话音刚落,就感觉裤子下坠,差点露出屁股来,作势就要给正使劲用力的包子来一巴掌,贺建军一瞪,钱小花立马把手伸回去,心里直犯嘀咕,这姑爷不好惹。
    钱小花自导自演,突然一拍脑门,好像刚想起来: “女婿额,俺是专门来问问明天的酒席,你家来多少人,要出多少钱,俺这边好安排。”
    “ 婶子,我家这边亲戚就我奶奶一个人,明天的酒席,我已经交代好奶奶,我们这边出20块钱,我觉得钱应该够。要是婶子觉得不行,这婚事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周淼不娶,东河村找不到,西河村找,南边的胡村也能找出几个来。”贺建军说完,看周淼脸色未变,就知道这女人没误会。
    钱小花使劲提着裤子,还不敢对包子动手,眼看到手的彩礼50加酒席20块要飞了,再也不敢生事,本来想多讹点,现在赶紧拉倒,“女婿说什么呢,咱们两家办酒席,钱要是不够,俺们这边就垫上,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钱小花终于说了句人话,拉着三水就要回家,但包子刚放开钱小花的腿,就使劲抱着周淼的腿,下巴靠在周淼膝盖上,昂着头,眼里的泪在脸上哭成了小溪。
    他要是嚎啕大哭,周淼还能下狠心,包子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惨兮兮地瞪着小圆眼等着她说话,周淼最受不了孩子用生怕被抛弃的眼神看她。
    周淼和包子馒头约定,明天一早就见面,姨姨希望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们,两个娃娃这才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馒头话少,包子话多还人来疯,但周淼注意到,包子扑到钱小花身上之前,馒头给包子做了个手势,包子像演戏似的闹腾,很可能都是馒头示意的。
    永远不要低估小孩的小心思,更不要低估某些成年人的无耻。
    晚上周家人正在合计如何省钱,五桌酒席就买1只鸡,这也是唯一的荤菜,明天炖鸡多放点水,说起来也叫鸡汤,唯一的半荤菜是西红柿炒蛋,主食是高粱面窝窝头。
    别的宾客或许最多撇撇嘴,墙头那边的周大伯家,又要随礼钱,又吃不到好东西,绝不会善终。
    可想而知明天一定很精彩,反正在这个家也没啥好收拾的,周淼打算早点睡觉,明天应战,就算睡不着也要装睡。以防钱小花过来话家常。
    周淼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先发作的是公社队长家,他们之前找媒婆来说过亲,那时,原主周淼才17岁,钱小花先问彩礼,媒婆说王队长家最多给20,钱小花就把人拒了,理由是俺家是黄花大闺女,不嫁二婚。
    王队长领着儿子来得特早,贺建军和奶奶领着包子馒头刚进门,他们就到了。
    包子馒头进门找周淼,奶奶去厨房帮忙,贺建军就被王队长儿子王明勇拦下来。
    王明勇抖抖肩,把脖子伸长,试图缩短一米六和一米八之间的差距,“长得高有啥用,傻大个。”
    贺建军眼睛看向远处,给他留个余光,“侮辱军人有罪。”
    王明勇吓得一激灵,但夺妻之仇,让他挺直腰板,“当兵的也不能抢别人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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