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怪不得最近老有住客来投诉。”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育成澄吓了一跳,快速弓起背。
“是我啦,是我。”严式走到她身边,身上的制服已经换下,一时看起来有点陌生。
育成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到了这边就听不清了。”
“这边比较空旷,声音传得远,又和主楼离得比较近。你可以在那边附近吹。那边楼群后也有很大片的空地,但位置比较恰当,可以让你吹个痛快。”严式的下巴点向人工湖对面。
育成澄摇头,努力回忆道:“不是说那边是什么……嗯……爱斯基摩管理的么?好像很贵的样子,不会有人出来追着打我吧。”
严式的嘴张开又闭上,无奈地纠正:“是‘凯宾斯基’。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育成澄假装鄙夷地看他,跟在严式后面,开玩笑说:“你很贼哦。想把噪音甩给竞争对手是吧。”
严式接住梗:“那你可千万要吹得烂一点,越难听越好。”
育成澄哼哼几声:“包在我身上!”
在半黑的环境里绕着人工湖一侧走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越来越亮。
严式突然问:“你和路勉丞发生什么了吗?”
育成澄一惊,下意识打起马虎眼:“没什么呀。挺好的啊。”
严式狐疑,半侧过脸看她一眼,“他好像退群了。”
育成澄停住脚步,迅速掏出手机,果然看到手机的提醒,在半个小时前,那个时候她正如痴如醉地陶醉在自己的笛声里,久久不能自拔,根本没空注意消息。
“所以我才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严式继续说着,纠结很久,还是开口,“路勉丞的家里很复杂。”他的手点在自己的后背。“他这里有条疤痕。”
育成澄隐约想起上次在医务室撞见的那一条形似多足昆虫的疤痕。
“他继父酗酒后发疯用刀划的。”严式补充道,“他继父有点关系,他妈妈对这个事情也不太关心,一直说是自己儿子不小心弄得。最后,最后也没怎么样了。我和路勉丞小学时就认识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就变了。”
育成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内心现在全是震惊。她猜测过路老师家里的复杂,但远超出她的想象和认知。
“原来我们关系很好,但也就是那件事后,他渐渐疏远了我,总是冷笑着看我,有一次争吵后讽刺说像我这样活得特别幸运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绝望。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身边谁都可以误解我,但也都不会是他。挺难受的。我就全部都挑衅回去了。
“不过就像你说的,其实这一切都挺没意义的。给他找茬也没让我觉得有多痛快,反而还挺后悔,好几次都有点懊恼,他说重话远离我的时候,我没有相信他理解他。不过有些结系死了,想打开就很难了。”
严式面露抱歉,“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只要和你有关,路勉丞面总是很开心,在群里的时候也是。我是真的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随便退群。所以……也想来问问你。看你知不知道原因。”
她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原因。
育成澄盯着那条提示,半天说不出来话。
用转账单独试路勉丞的微信账号,果然也跳出好友验证的提示消息。
他不仅退群了,还把自己删除了。
其实拒绝他后,她隐隐想过,也许之后再也没机会做朋友,但她不想用暧昧的话语继续给他幻想。宁愿失去一个好朋友,也不想日后伤害他更深。
她突然有些感同身受的伤感。
周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每次才要把态度摆得那么明确,才要不假思索地跟她拉开距离。
严式感到对话的停滞,一回头,对上育成澄有些委屈的表情,她像是快要哭出来。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严式不知所措,快速回想刚才哪句话说得不合适。
育成澄揉着眼角,吸一吸鼻子,摇头,“没事,我只是情绪有点上头。一会儿就好。”
严式缓慢地点头。只要不是自己弄哭她的就好。
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这个……如果你需要的话……”
育成澄道谢着刚要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严式跟着育成澄一起回头,酒店大厅门口的灯将眼前的陌生男人照得闪亮。不,也许闪亮的是眼前的男人,连蹙起的眉角都透着稳重的气质,光线都好似陪衬。
他隔着育成澄大概估测了一下对方的身高,随即整个人更在气势上矮了一大截,暗暗发誓这个假期的后半段要多打点篮球。
严式看着育成澄刚才还耷拉着的嘴角瞬间扬起,什么叫容光焕发,他想此刻他太能体会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她隐形的尾巴甚至立马摇了起来,惊喜溢于言表:“周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在群里过分刷存在的名字这一次终于和本人对上了。严式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对方,再次确认一下育成澄心上人的具体样貌,就感觉到了一道极有压迫力的视线。明明是过于炎热的夜晚,他却不自觉地打了个颤。也许这个比喻有点奇怪,但对方的眼神像是忠心耿耿的毒犬,保护姿态极强。
严式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育成澄,我先回去了啊。你注意时间。”顺便丢一个“加油打气”的眼神给听见他说话的育成澄。
育成澄理解几秒,露出虎牙,打出一个手势,“拜拜。”
周砥看着陌生的男生朝黑暗中逐步离去。
他怎么没想到,就算没有路勉丞,也还是会有别人出现在育成澄的身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育成澄转回头,想起成女士昨晚说的话问他,“你在这边开学术会议吗?”
周砥沉默地点点头。
育成澄眼巴巴地看一会儿他身后的灯火通明,十分好奇,“能带我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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