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拉线时细微的声音,一片可以拿到1块钱,一开始她要绣半个小时以上,熟悉了以后只要20分钟就能绣一片,她常常绣得头昏眼花才结束,肩颈酸极了,伸个懒腰眼前都能黑一阵子。
等到凌晨妈妈才回来,林臻知道妈妈一直看不惯她做手工,所以睡觉前把材料仔细藏起来,没想到还是被妈妈翻了出来,妈妈拿起剪刀把她的绣片全部剪掉,小珠子跟亮片从窗口洒出去,林臻被她翻东西的声音惊醒,家里很小,里面就放着两张床,一张单人,一张双人,她看妈妈毁她的东西,跳起来想从她手里抢回剩余的。
“还给我”,跪在地上,极其凄惨的哀求。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林臻满脸眼泪,脸被情绪激得发红,绝望地问她,“只有妹妹是你的女儿吗?难道我不是吗?”。
“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林臻掰着她的胳膊逼问。“我做错了什么?”
妈妈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林臻浑身颤抖,拿起她手上的剪刀狠狠划破手腕,暗红色的血流了出来,滴在地板上。“只有你会想死吗!”。
解脱了,解脱了啊。
可林臻此时是那么地不甘心,那么地想活下去。她坐到地板上,看着血流出来,好疼,好冷。抱紧双脚,血濡湿了裤子。
妈妈剪了一块布料,包住她的手,把她拖下楼,叫了辆的士送到医院。
失了血的身体冷到骨髓里,更何况她只穿了睡觉时穿的单衣。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靠着墙蹲在地上,时不时颤抖。妈妈就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对她来说,背光的妈妈像索命的地狱使者,暗黑的眼光阴恻恻地俯视,她恐惧到干呕起来,就要见到阿鼻地狱。
妈妈粗暴地把她拖到家里,她再一次发烧了,高温烧得她如被火烤,四肢又冷如冰冻,妈妈接了个电话,看着这个让她不痛快的女儿,锁了外面的门环出去了。
她烧到抽搐,唾沫从她嘴里流出,流到枕头上,灵魂好沉重,永远靠不到地,一直沉下去,没有梦,好疼。
周末过去了,林臻情况没有好转,没有吃东西低血糖了,身体很虚弱,背上不停冒汗,已经不颤抖了,但像个死人一样,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秦子良皱着眉看那个空着的位置。老师点名的时候问他们有没有谁认识林臻家,她没有请假。
许清风自言自语,“奇怪了,周五的时候她状态还好啊”。
秦子良站起来,带得桌椅一阵响。所有同学都看向他走掉的方向,老师维持秩序,让他们好好听课。
上次查过她家的地址,那条地址牢牢记在心里,没有叫司机送,太慢了,出了校门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心里很慌乱,一路上不耐烦地搓弄手指。
一栋很破旧的楼,还是走廊式的,他叁步并两步地爬上楼梯,去到那个门牌号。
门口被锁了。秦子良看着那把锁,抬脚用力一遍遍踢门,砰砰的砸门声在安静的工作日中响起,显得那么不安,门环被打掉了一边,秦子良打开门快步走进去,一间一眼就看到底的房间,林臻就躺在小床上,盖着棉被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子良半跪在地上,看她头发粘在脸上,脸色惨白,嘴边和枕头边有不明的痕迹,呼吸听不清了,他伸手进被子里按到她心脏处,还有跳动,可她已经没有了知觉。他急慌慌拿出手机打120。
环视了一下,应该是衣柜,他打开来搜寻给她穿的衣服,看到那件迭放在最底下的红色大衣,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纸张全部掉在了地上,秦子良捡起来看,是他订好的习题集,他捏紧了那些纸,内心一片惶然,她不会有事的。
给她穿衣的过程里又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口,秦子良内心的愤怒与害怕到了极点。
急诊室里。
打针,吊营养液,重新处理了她手上跟纱布粘结在一起的伤口,秦子良不敢再看一眼,咬紧了后槽牙,看向虚弱的林臻,她脸上的痕迹已经被处理干净,可她直直地躺着,没有了任何生气。
医生说她一直保持高烧的状态,而且没有进食,又失了血,身体很虚弱,再烧下去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她手上的伤口看上去是利器来回割了几次造成的,秦子良越听心里越沉重。利器来回割了几次,为什么这么决绝?
处理伤口的护士看了一眼床边的少年,交待他好好照顾,她没吃东西,醒了给她买点流食,例如粥之类的。秦子良点头应好。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吊了一天的水,林臻才有了点知觉,她眼神聚不了焦,头好晕。
“饿吗?”,最熟悉的木香靠近自己,清香的主人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饿”。林臻好饿。
秦子良把一直捂在怀里的青菜粥拿起来,一口一口喂她,她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吃。
“我还活着吗?”,昏昏地问出这句话。
“嗯,你还活着”,秦子良抓起她的手,放到她的心脏上,她的眼泪从眼角流下。
秦子良帮她擦掉眼泪,继续喂她,“吃多点,医生说你很饿”。
吃完东西,林臻又睡了过去。秦子良靠在床沿,与她一起睡去,结束这一天的紧张。
第二天,窗外还是一片黑,林臻醒了,这时她能睁开眼了,看见秦子良趴在床边。
“秦子良”,林臻小幅度晃他的手。
秦子良在睡梦中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林臻正看着他。
“你冷吗?”,林臻摸他温温的脸。秦子良睡意朦胧的,没有回答她。
“你上来睡吧”,林臻挪了一下位置,掀开被子。
秦子良把她的被子压下,防止她受凉,脱了鞋和外套躺在她旁边,林臻把被子掀起来盖住他的身体,他的手上还有留置的针头,秦子良挪动位置小心避开它。
“饿吗?”。
“有点”。
“天亮了,我给你买吃的”。
“我想吃刚出锅的馒头和热乎乎的豆浆”。
“好,给你买热乎乎的早餐”。
小小声的对话,怕影响了隔壁几个床的休息
(作者想说:活着真的很重要,自私点活,快乐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