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们一直在并肩作战。”谢景明说,“准备开始吧。”
谢景明调换了阵型,两人分散在最前的两侧,三人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他和另外两人守在球门前。
边路主进攻,中路防守并与对方前锋直接对抗,后方三人死盯太子一个。
接下来仍是红队压着黑队打,场上的人集中在黑队球门前混战,黑队几乎越不过中场。
但场上悄然发生了变化,两刻钟过去,红队一球未得,局势陷入胶着状态。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场上这十几个人身上,时而发出激烈的欢呼,时而一阵失望的叹息,人群一片喧嚣沸腾。
尤其蔡雅菲,拼命给舅舅鼓劲儿,嗓子都快喊哑了。
顾春和紧紧盯着场上,屏住呼吸,怀里的衣服都抱出了褶子,全然忘了所有的羞涩。
唯有柴元娘,若有所思注视着两方人马,忽而一笑,她已预料到结果了!
她悄声与哥哥说:“你赌输了。”
柴桂同样以极低的声音答道:“你看人的眼光,为兄是极佩服的,只是这个人太孤傲,而且他的心不在你身上,绝非良配。”
柴元娘轻笑,“良配?若想找个一心一意待我的青年才俊,我何必千里迢迢上京?哥哥,川渝太小了。”
“不管你想要什么,哥哥都会帮你。”柴桂瞥一眼顾春和,眸色微冷,将方才从蔡娴芷口中打听到的传闻,一字不落告诉妹妹。
柴元娘眉头暗挑,摄政王为了她和东宫对上了?
她不信,“夸大其词,谢景明是什么人物,不会为一个女子失去理智,他出手,无非是觉得时机到了。顾娘子正好给他提供一个借口而已。”
柴桂思忖一阵,也觉妹妹说得有理,但谢景明始终不给回信,这不是好兆头。
太子毕竟是正统,没有柴家相助,他自己可夺不走这个天下。如果没有官家就好了,他和太子肯定会打起来,或许柴家能捡个便宜。
忽听妹妹说:“喏,转机来了。”
场上,本应镇守后场的红方三个人,见战场始终在对方门前,顿时按捺不住了,也悄咪咪跑过去打球。
谁不想在太子面前露脸呢
谢景明突然猛向前冲,谢元祐以为他要强行突破,立时带人包抄他,然而谢景明飞起一脚,鞠球越过重围,被黑方边锋接住。
后场没人防守!
那边锋撒丫子就跑,速度极快,上半场憋的火气登时爆发,几乎是顷刻就到了球门前。
谢元祐急了,然而后撤已来不及,眼睁睁看鞠球一发即中。
负责守卫后场的三人吓白了脸。
“没事,我们还领先两个球。”谢元祐强忍着没发火,“各司其职,各就其位,再来!”
似是受到这一球的鼓舞,谢景明一队士气高涨,人人都兴奋起来了。
“我说话算话,”谢景明笑道,“若赢了这场,汗血宝马一定会赏给你们。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蹴鞠从来不是只靠一人就能赢的!”
黑方又进一球。
谢元祐真有点急了,他被盯得死死的,无论其他人怎么给他传球,他怎么突破,鞠球要么被截断,要么就踢空,就是死活不进球。
他不是蠢人,立刻下令,“不要都传给我,有机会你们就直接射门。”
话虽如此,那几人常年陪他蹴鞠,都养成了习惯,有球就传给他,他们去缠住对方人手,好让太子殿下大展身手。
而习惯,不是一时半会能改掉的。
一时间踢得别别扭扭,好几次都被截断球路,拼命回防,一个个累得快要虚脱!
而谢景明,总是挡住他们一波又一波的进宫,继而准确无误把鞠球传到最合适人的脚下,很快,红方被反超。
谢元祐没有射门机会,就想把球传给别人,可他突然发现,他根本不了解他们几个的特点!
以往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他从来没有好好瞧过别人。
他一下子就泄了气。
结果可想而知,谢元祐输了。
相较于鼎沸的人群,谢景明只是笑容更大了点,他拍拍谢元祐的肩膀,“输了不怕,就怕不汲取教训,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我对他们缺乏了解,也没有及时调整战术。”谢元祐由衷赞道,“十七叔不愧是大周第一名将,不到半个时辰就摸透他们蹴鞠的特点,排兵布阵上也的确有一手。”
谢景明摇头,“你看到的只是表皮。”
谢元祐真的很好奇,“十七叔认为原因是什么?”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给你再好的帮手,依旧成不了事。”谢景明要笑不笑地斜睨他一眼,扬长而去。
气得谢元祐原地直跺脚,“十七叔!”
早晚我要叫你好瞧,哼!
“舅舅!”蔡雅菲蹦跳着迎上来,“她们都不看好你,只要我觉得你能赢,我舅舅天下无敌。”
谢景明笑笑,瞅见一托盘的簪花、香囊、帕子之物,挑眉道:“这是彩头?”
“对,都是我赢的。”蔡雅菲捧过托盘,抬起下巴睃了众人一圈,显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谁都知道不是这样,但谁也不会没眼色的扫兴。
“既如此,也该有我的份儿,舅舅挑一个,你不会介意吧?”
蔡雅菲小鸡啄米般点头。
谢景明视线流转,拿起一朵通草花,“就是她了。”
那是顾春和头上的花!
饶是柴元娘再冷静,心里也起了阵阵波动,她不信谢景明是无意之举,他什么意思,要暗示给谁看?
柴元娘忍不住打量着他,看得出他有些疲惫,是啊,刚从大营回来,来不及休息就跑到金明池,接着就是一场高强度的赛事,铁打的人也禁不住!
眼神却很明亮,似乎有春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纵然满脸的汗尘,也挡不住他脸上那种说不出的生动。
这片春光,便是站在最后的顾春和。
那人抱着他的衣服,脸蛋儿微红,嘴角使劲儿抿着,眼中的神色更奇妙,说不清是恼,还是羞。
柴元娘收回目光,莫名有些心情不好。
烈烈红日西坠,霞光将金明池染得斑驳陆离,点点波光铺展开来,就像一幅巨大的画。
顾春和依旧走在人群最后,谢景明依旧在旁边不紧不慢跟着她,身上的半臂罩衣皱皱巴巴,头上玉冠旁的通草花灼然生华。
“摘下来。”顾春和小声说,“大家都在看你。”
“我何尝在意过别人的目光?”谢景明低头看她,“除非你求求我。”
顾春和咬牙,吞吞吐吐道:“求、求……你快摘了吧,刚才她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谢景明这才把花摘了下来,手指捻着细细的花枝,状若无意问道:“你觉得我刚才踢得如何?”
“非常好!头一次看这么激烈的蹴鞠,我刚才紧张得都快不敢看了。”
谢景明嘴角翘起来,她没有任何犹豫,显见是真心话。
“夏天到了,你住的后罩房是西照,潮湿闷热,想不想换个地方住?”
“不了,左右住不了几天就要走,没必要来回折腾。”
谢景明手停顿了下,眼神变得晦涩不明,她是没明白自己的暗示,还是根本对自己不在意?
“你父亲还没消息,短时间你走不了。”他说,“就算你跟他去了丰州,那地方也不安宁。王家是太子嫡系,自是以太子马首是瞻,如果太子铁了心维护李家,王家也不好与他对着干。”
顾春和脸色变了,这么说,爹爹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太子妃有王家撑腰,又是嫡妻,想发作李夫人早就发作了,却一直隐忍不发,保不齐就是太子死命护着,太子妃也没办法。
如果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是错的,那她和父亲分离的这一年,所受的这些苦,又算什么?
却觉哪个地方隐隐不对。
谢景明凝神注视她的表情,正要再循循善诱,让她放弃离开的念头,不妨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爹想去王家?”
谢景明的心扑通一跳,要糟!
“我只跟你说过,父亲投靠丰州旧友刘温,没提过王家,你怎么知道的?”
顾春和那一对火似的目光,竟让他觉得脸皮有点烫。
幸好天光黯淡,遮掩了他脸上的尬然,“这种事,略想想就能明白,你父亲大老远跑到那个鬼地方,不为王家,还能为谁?”
“我可是大周朝的摄政王,要是连这点揣摩人心的功夫都没有,早死了千百遍了。”
她不再追问了,谢景明轻轻吁出口气。
西面空阔的天空,和茫茫水面相连处孕着一片昏黄,暮色如细细的尘埃一样沉淀下去,大地颜色深沉,可越向上,颜色越澄净。
遥远的天际还带着一抹蓝,微明似散,令人捉摸不定,就像身边这个人。
“那你……也揣摩过我的心思吗?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顾春和将所有的羞耻和惶恐压在心里,鼓足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更新,最近家里事情多,我争取固定这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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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暮色逐渐浓重, 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乱叫,混着嘈杂的人声,吵得谢景明一阵烦躁。
怎么可能没琢磨过她的心思?他一直都在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