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腰向上挺,再向上,不由自主并紧双腿。
绷紧,放松,再绷紧……
在这寂静而闷热的夏夜,她不希翼自己有任何的理智了。
连他什么时候捂住自己的嘴都不知道。
她起了贪念,她想更自私一点。
不想他离开她,不想他再有其他女人,她不愿做妾,也不愿意他纳妾。
光是想想他和另一个女人依偎在一起,她就要嫉妒得发狂。
他一定会当官家的,后宫怎会少得了女人?
心口突然一阵泛酸,眼睛一热,泪水便流了下来。
带着凉意的泪水滑过谢景明的手,慢慢唤醒他有些迷乱的神志,“弄疼你了?”
定然是的,这姑娘一向讨厌被强迫,脸皮又薄,他昏头了,竟然如此待她!
她想哭又极力忍着的样子,瞧得谢景明的心一阵阵紧缩。
“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解开手链,“要不你咬我一口出出气?”
说着,把脖子凑到她嘴边。
顾春和才不肯说为什么落泪,只紧紧抱着他,舍不得撒手。
月亮躲进云后,光线重新暗了下来,花木、房屋、高几、立柜……逐渐隐在暗影中,变得影影绰绰,似梦似幻。
只有怀中的人是真实的。
不知不觉,顾春和睡着了,精神连日高度紧张,一直处在半饥饿状态的身体本已疲惫非常,这一觉,就到了第二日晌午。
她是被沙沙的雨声吵醒的。
天光晦暗,分不清是晌午,还是黄昏,顾春和躺在炕上怔楞了好一会,才慢慢忆起昨晚的事情。
抹胸回来了,纱衣的带子也整整齐齐系好了,还在胸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身旁的人却不见了。
空落落的,没由来生出一阵惆怅,伸手去摸,席子上似乎还留存着他的温度,轻轻翻个身,便躺在他的位置上。
想象着被他拥着的样子,脸颊开始发烫。
她推开窗子,挟着雨丝的清风扑面而来,脸上的热度逐渐消散了。院子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应是都出去了。
昨晚,应是没被发现吧?
大门响了声,萱草披着蓑衣回来了。
“干什么去了?”
“许远说堰塞湖的情况不好,恐怕这些天都不能回来,我收拾几件衣服给他送去。”
“等等我。”顾春和急忙下地,草草梳洗一番,提好昨晚准备好的旧衣服和吃食,“我顺道去看看孩子们。”
萱草一扬手里的小包袱,“走啦!”
“我爹呢?”
“一大早就去滦州帮忙了,见你睡得熟,就没吵醒你。诶,你的嘴唇怎么肿了?”
顾春和虚虚掩住了嘴,赧然笑道:“上火了。”
上火还能肿嘴唇?萱草狐疑地打量她两眼。
顾春和把衣领往上拉拉,赶紧岔开话题,“你说的堰塞湖是怎么回事?”
“地动的时候山体崩塌,把滦河从中截断了,好巧不巧,就在滦州城头顶。”提起这个,萱草也是忧心忡忡。
顾春和明白过来,“上游的水源源不断过来,越积越多,就形成了湖?”
萱草点点头,“可不是,咱们困在滦州这十来天,幸亏它没决口。”
“想想咱们也真够命大的!”顾春和心有余悸感慨道,“天公偏不作美,刚晴好两日,又开始下雨,赶紧停吧,让老百姓也喘口气。”
可老天爷好像没听到她的心愿,反而噼里啪啦下得更猛。
等她们到滦州城外的粥棚,已是磅礴大雨,天地间雾蒙蒙一片,街道上流水哗哗,闪电刚过,轰隆隆的雷声便紧随其后,雨水瀑布似的泼下来,顾春和半边身子都被浇透了。
灾民们住的帐篷搭在地势较高的地方,饶是这样,里面仍有不少积水。
孩子们看见她来很高兴,几个相熟的缠着她叽叽喳喳的,另几个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瞅着她腼腆地笑。
“听郝郎中说,我们可能又要搬,去更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子边吃边说,“姐姐,我们是不是不能回来了?”
顾春和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要发大水,这片都会淹。”说话的小女孩非常伤感,“大家都在说这事,谁也不想走,隔壁的大娘说,一走,我们就成流民乞丐了。”
琢磨了会儿,她安慰孩子们说:“无论是走是留,肯定都会安置好你们的,所以不要担心,你们既不会成为流民,也不会成为小乞儿!”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她虽不是主事的官员,可有谢景明在,就绝对不会大批流民出现。
但她觉得,还是和谢景明说一声的好,一天的功夫,堰塞湖的险情就传得沸沸扬扬,看来官府并未隐瞒堰塞湖的情况,不过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好兆头。
滦州城的积水更严重,她和萱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好容易才找到谢景明的军帐。
却是不在。
水流加上暴雨,堰塞湖的水位迅速上涨,边防军、差役,还有当地征调的河工,都去山上挖分洪渠了。
工部治水的官吏说,堵塞河流的都是山体崩塌的碎石泥土,远远不如人工筑建的堤坝坚固,随时有崩溃的可能,需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测水位。
可想而知,这些监测水位的人,也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最后是边防军承担了这项任务。
“一共一百二十人,王爷选的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立了生死状。王爷在前头和他们说话,为什么一定是我们的人去?”那文书说不下去了。
一百二十名士兵如钢浇铁铸般站在雨中,雨点迷蒙了天地,他们手里的鸣镝在雨幕中泛着光。
谢景明站在他们面前,没有撑伞,没有穿蓑衣。
“打仗是为了我们身后这片土地,监测水位也是为了我们身后这片土地,如果有人觉得不值,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等上了山想再下来,就是逃兵。”
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退缩。
“一百二十个,你们的面孔我都记下了,我亲自送你们上去,也希望亲自迎你们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出发!”
他伸手抹了把脸,第一个走向堰塞湖。
身后的队伍在沉寂中迈开步伐,军靴踩在雨地中,溅起的雨水开出一朵朵小花。
顾春和躲在树后,没有上前,更不敢喊他,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哭出声来。
她看见谢景明在哭。
第94章
“王爷很爱他的兵。”一直沉默的萱草突然说道, “他不是不把士兵不当人看的将军,更不是白填人命换取功劳的人!”
“我知道。”顾春和的声音在发抖,“人们对他有太多的误解, 他既不暴戾,也不嗜血, 他很好,很好很好……”
这个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亲手送他的兵踏上这条险之又险的路?
雨点不停歇地飘洒着,打在脸上, 淌下来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很好地掩饰了人的悲痛。
顾春和深深吸了口气, 和萱草两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大帐。她原想找个认识的王府主事,却在这里看到了父亲。
顾庭云也是刚到,同样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点事找王爷。”顾春和把孩子们的话转述一遍,“灾民们很惶恐,如果要撤离, 我觉得还是要和他们说清楚, 尽量稳定他们的情绪。”
顾庭云深以为然,“你考虑得很是,与其不明不白让老百姓们瞎猜, 民心浮动, 流言四起, 不如好好和他们解释清楚。”
“我来也为问问王爷的意思, 回去好安安那些灾民的心。看现在的情况, 多半要撤离,就是不知道官差们有没有制定应对之法。”
雨越下越大,天黑得锅底似的,顾庭云看看天,劝女儿赶紧回去,“这里太危险,没事你少来,王爷身边好多人了,你来了也帮不上忙,王爷还得分出人照顾你,添乱。往后见面机会有的是。”
“爹!”顾春和脸皮微烫,“我才不是因为想见他才来,我有正经事!”
“行行,你的正经事,老父亲代为转达,赶紧走,天黑了路上更难走。”顾庭云连哄带赶,好歹把女儿送出城。
他预料的没错,谢景明的确准备下撤离的命令,但堰塞湖威胁的不止是灾民,还有下游和低洼之处的乡镇,波及的范围太大。故土难离,莫说这些人愿不愿意走,就是走,也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容纳他们。
更没有多余的赈济粮啊!
处置不好,就会凭空再多出数万流民,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便有人劝谢景明再等等看——已在周边州县大量招募青壮年劳力,只要分流渠早日挖成,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考虑再三,谢景明圈了几处最危险的地方,让这部分人先往高处撤离。
“粥棚从一日两顿改为一日一顿,”他吩咐下头的官员,“不要让他们吃饱,也不要让他们饿着,明白了?”
“是。”
“顾先生有条建议挺好,让灾民自己选若干个德高望重的族长乡绅,有问题让他们从中斡旋,不要直接和灾民们起冲突。我知道你们有些人,素来吆五喝六的把灾民们当乞丐,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大周的子民,不是大周的累赘,明白了?”
官员们唯唯是诺,有几人头低得更深。
“下去罢。”谢景明疲惫地揉揉眉心,接连几日连轴转,饶是铁打的身体也有点熬不住了。
帐内清静下来,少倾,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许远挑帘走进来,犹豫了下,转身蹑手蹑手地往回走。
“什么事?”身后突然传来郎主的声音。
许远答道:“我哥那边传信,沿海也有收鱼鳔胶的,人员很杂,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后面的头头。那些胶最后全出了海,推测应是流入海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