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金潇,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金听菡愣了片刻,曾经一度以为女儿会留在法国,所以后来她对千银的控制权放弃挣扎了,争了又能如何呢,无人继承。
这倒真是奇怪。
金潇学生时代连个朋友都处不来,就一个跟屁虫方好好围着她转。别人说你们家女儿长这么漂亮,要提防女儿早恋。金听菡一来不介意,二来女儿看不上别人。优秀男生有的才华特质,她只会更胜一筹。后来出国,托伍迪照顾她,两人谈起恋爱,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金潇决定回国,她起初真不信她是想争回千银控制权,一度担心是失恋了回国逃避现实。现在,还真信了,唯独担心的是什么人。
金听菡提醒她,“不要像你小姨一样冲动结婚,你如果要结婚,必须签好婚前协议。”
金潇讥讽一笑,“像你和我爸那样?”
她凉凉问道,“您觉得有用吗?”
金听菡失败的婚姻。
纵举案齐眉,仍败笔一桩,日常相处的融洽不能弥补利益信任的缺失。
金潇叹气,“我们最近很忙,没时间考虑这些,您别瞎操心了。”
复合以后他们仍是脆弱的,一点点试图接受对方的生活习惯,互相理解因为时间和身份产生的敏感点,而且忙碌不是借口,两个人都忙得见鬼。
程一鑫最近总是忙到半夜才到家。
金潇跑完步睡觉,给他留一盏小夜灯。常常等她睡得迷迷糊糊了,才感觉周遭彻底暗下去,床那一侧轻轻陷下去。再过两秒,被一具清瘦男性躯体揽进怀里,胡子青茬扎得她发痒,他骨头轻硌着她,手指穿过她丝滑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顺着。
男人的气息愈发靠近,是程一鑫低头,吻了她额间。蜻蜓点水并不满足,他又吻了她挺翘的笔尖,饱满的唇,立刻后悔了,本来回来累得洗澡差点睡着,吻她片刻便浑身燥热,清醒地被灼烧,搂着她的手忍不住隔着睡裙摩挲她肩头。
金潇抗议,睡眼朦胧地推他,“睡觉啊。”
奈何她睡裙轻薄,经过一番翻身滚蹭,早就松垮卷到大腿,在他紧密的怀抱一起升温。饶是意识模糊,金潇清晰地感知到属于男人的变化,他呼吸急促粗重了,握着她肩膀的手愈发没轻没重。她在他怀里原地翻身,背对他,以示抗议。然而身体曲线太契合了,她忍不住轻哼一句,程一鑫嘶了一声,低头吮了她后颈,满是薄茧的手撬开领口,丈量着她的锁骨,“你睡你的。”
金潇刷地一下睁眼,“你敢。”
程一鑫脖子发凉,缩了缩,语气哀求,“蹭几下。”
金潇才不信他,蜷起足尖,忍着颤栗感,语气恼了,“我困。”
程一鑫哑着嗓子逗她,“你困我也困,咱俩好般配。”
“???”
程一鑫在黑暗中哄诱拐骗她,“宝贝,配合一下,争取早点睡觉。”
洗完澡回来,金潇显然气鼓鼓,跑到角落睡去了,不想被他抱在怀里。深更半夜折腾一趟,晨跑计划直接泡汤。
第二天晚上。
金潇恍惚感觉灯灭了,好像他回来了,一身寒气地蹭了她额头。睡到半夜睁眼床边空空荡荡,忙到彻夜未归吗,真是长胆子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应该再改个密码,叫他明天回不来。
待到晨曦唤醒她。
金潇伸了个懒腰,确定昨晚不是幻觉,程一鑫真的一夜没回来。打他手机正要发火,竟然在房间外面响了,一出去,程一鑫蜷缩在沙发上睡觉,脸色不太精神,唇色发白,胡子拉碴。
因为个子高,沙发上的薄毯子盖不住腿,还往下滑落。
她凑近就想掩鼻,一股劣质酒味。
金潇轻拍醒他,“怎么在这睡?”
程一鑫睁眼,眼底血丝密布,很疲惫的模样。
他似乎意识很模糊,以为还在床上,勾着她腰往怀里带。幸好金潇反应快,及时甩了拖鞋,被他拽倒,两人令沙发陷得更深。沙发承载两人空间有限,他浑身酒气熏人,金潇皱眉。
程一鑫被她跌落下来的沙发力道晃醒,下意识骂了声操,“天亮了?”
金潇嗯了一声。
程一鑫打了个哈欠,“他妈的,完全不管我困不困,说亮就亮。”
晃了晃宿醉的脑袋,他眨了眨眼,目光亮晶晶的,略显疲惫的脸色褪去,对金潇说,语气兴奋期待,“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郊区的一个小型工厂。
他们买下来处理废旧零件的金属提纯机器,二手的,新的60%价格。
程一鑫兴致勃勃给她介绍,“昨晚我们几个轮流把厂长喝倒了,压了一成价格。怎么样,其实七成新的机子,我们算过这笔账,如果量上去,几个月就能回机器的本。”
随着【晚安修机】修复数据方面打出名气,报废机的救数据是一项重点业务,机子就送给他们了,废旧零件一直是白菜价卖给回收站。
“厂长还说包教会,小丁实在没有修手机的天赋,让他学这个。”
“等明年,晚安可以多竞标一家专营店驻场了,听说江北要新开一家。”
程一鑫见她半天不说话,及时闭嘴。没想到金潇看他半晌,不忍心道,“虽然是生意,下次别喝这么多……”
原来是心疼他。
他勾唇一笑,下一秒,金潇顿了顿,“假酒。”
程一鑫笑容凝固当场,又放大了,揉了她脑袋,“你被我教坏了。”
金潇冷静道,“自学成才,谢谢。”
程一鑫看得懂。
她将担忧内敛了,生怕是给了他压力,使他再次知难而退。他这次绝不会再后退了,无论差距多大,分得清尊严和她哪样更重要。
“你知道吗,我刚开始打工时候,有同学还在上学,管我借钱。”程一鑫拍了拍机器旁边的台子上灰尘,一跃坐上去,“我就怼他,我说大家都是同样的年纪,你没钱,我能有吗?”
金潇噗嗤一笑,“阴阳我?”
当然借给他十万的事情。
“不敢,”程一鑫伸出手指晃了晃,“我想说,这句话我说错了。以前以为,同样的年纪大家差不多,不想承认你一切胜我许多。我现在的目标,是距离你近一点。”
换作是她,没有家境支撑,金潇由衷道,“你很近了。”
程一鑫笑了笑,“上来。”
她把手交到他手心,一拽她,并肩坐在机器旁边,老旧工厂里荒草丛生,清晨阳光逐渐从朦胧变清晰,照亮双向奔赴的道路。
春节前后,网传千银的春季全球新品发布会有可能延期。
千银电子和wood公司一直没出来辟谣。
有位报名马拉松蒙眼跑的志愿者练习时候从路边台阶摔落,骨折重伤,没有闹出舆论风险。年轻的大学生,他乐观地说革命性的产品一定有人牺牲,提前发现算法缺陷,总比以后视障人群摔倒要好。签了风险自担协议,千银又为他们买了高额保险,该走的赔偿走了。然而,他确确实实受伤了,不得不休学半年。
所有做产品的人,不止为了挣钱,更由衷地希望给使用者带来便利。
科技令生活更美好,一想到热爱运动的大学生要在床上躺几个月,简直在生活笼罩了一层阴云。
最重要的是,影响了公司内部对产品的信心。
算法有缺陷,运行速度不够,硬件也待提升。
无障碍化这条路当真难以迈出一步么。
受伤的学生是在下雪天蒙眼跑的,雪花落在ts之眼的摄像头上,影响了对障碍物的提示。紧急和wood公司开了沟通会,调整算法灵敏度,优化夜视、雨雪天等恶劣天气的提示。最难上加难的是人行道红绿灯,激烈的讨论过后,他们决定取消靠ts之眼指示视障群体过马路的想法,改成判断斑马线前的人群识别,建议使用者求助等候人群一同过马路。
自从资本入场,千银电子的投资方资本话语权很大。
本以为是很难接受的事情,资本方表示,希望投资是一场三五年的合作,上市退出,产品出了赔偿召回显然更不明智。
最后修改了官网的产品预告。
下午就被各个通信资讯公众号开喷嘲讽,做这个决定很艰难,意味着承认了ts之眼并不具备100%导盲能力,承认了产品自身缺陷,短时间没办法翻越的技术大山。
张叔骏主导开发ts之眼设备,硬件种种要测试改动,国内的供应商各个休假过春节,说给他找不来技术公人。
急得嘴上长燎泡,金潇宽慰父亲,一家三口订了机票出游。
去瑞士滑雪。
【晚安修机】就剩程一鑫和黄顾两个c市本地人不用回家,两班倒,小程序上延长了出货和维修时间。飞姐算半个c市人,但她未婚生的女儿还在深圳,过年去看女儿了。
程一鑫忙到下午两点还没吃饭。
闹钟响了,想起来问金潇平安抵达没有,两人几乎是同时给对方发消息。
金潇问他吃午饭没有,程一鑫短暂地停了一秒,“吃了。”
他胃不好,吃饭还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将就。
“真的?”金潇警告他,“我能看监控。”
程一鑫老老实实改口,“吃了一包薯片,现在饿过劲了,我不吃了,去里间躺半个小时。”
金潇和父母拿行李,她应了一声,让他先去休息。
过了半个小时,程一鑫被电话吵醒。
“先生您好,您订的外卖到了。”
程一鑫恍惚地说了句放外面桌子上,等他出去一看,懵了,他没订过外卖啊。
拍了张照片过去。
【晚安修机】:宝贝,你给我订的?
【金潇tonight】:不是。
程一鑫更懵了。
想了想到底能是谁,金潇正在输入片刻。
【金潇tonight】:你最近招惹别人了?
【晚安修机】:好像是有一个。
【金潇tonight】:???
【晚安修机】:正想跟你汇报,她特别孤独,总找我说话,我可怜她,多说了两句。
金潇气得冒烟,这人什么情况啊,不知道自己对于孤僻的人有致命诱惑吗,无差别释放友善,高中的她并不是唯一一个。
一边排队等租车工作人员处理,一边打了电话过去,“程一鑫,你真是有本事。”
程一鑫显然被她的捉急愉悦到了,轻笑,“我还没说完呢。”
金潇恼火,“我不听解释。”
“不是解释,”程一鑫语气认真,“你一定很孤独,住在我心里,没有邻居。”
金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