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京郊皇家别院,就算她们是去受罚,也自有护卫驻守,七公主长于宫闱之中,从不曾得罪江湖上的人,何来刺杀一说?
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江齐彦闻言,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平常就她的小心思最多,反过来还理直气壮的。
“有,待你离宫时再给你。”
赵琼华嘿嘿一笑,俯首作揖,“那琼华在此谢过表哥了。”
既然许锦湘这么想回京,她作为堂姐的,也去御前求过情了,后面自然也要继续顺水推舟成全她。
礼尚往来嘛,轻花节时许锦湘送了她一份厚礼,她岂有不回礼的道理?
*
陪淑妃在宫中话了一日闲聊,又在翊坤宫中小住过一晚后,翌日一早,赵琼华才动身准备离宫回府。
临行前,江齐彦也如约差人送了京郊别院的布防图过来。
“殿下说,还希望郡主拿捏好分寸,别太过明显。”
赵琼华接过布防图看了一眼又合上,例行打赏过后,她开口:“和表哥说一声,琼华心里有数,会藏痕迹的。”
毕竟她也不傻,这个关头太过明显就太惹眼了。
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让白芍送走江齐彦的随从后,赵琼华收拾好东西,一路心情畅快地回了镇宁侯府,却不想甫一进府,尚且还没走到花厅时,她就听到了许周氏委屈的啜泣声。
“老侯爷,我这几日去京郊照顾锦湘,她受的伤太重,断断续续地清醒,巫医都说不能保证锦湘能彻底好转。”
“妾身着实担心锦湘,还望老侯爷能和郡主商量一下,去京郊接锦湘回来养伤,只当是我的不情之请了。”
又来和老侯爷叫苦撑腰。
赵琼华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身前,她自假山后走出,“婶娘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又何必开口。”
第46章 动手
“婶娘, 你若是有事相求的话,还不如直接来琼华苑寻我,何必惊动祖父。”
不等许周氏回神, 赵琼华便提着裙摆施施然迈步走过去,规规矩矩地朝老侯爷行礼, “祖父莫怪,琼华知道您常年在正清堂修身养性, 后宅的事本就该祖母管理。如今祖母不在府中,琼华自为暂代。”
“若是每次都像婶娘这般,有事没事都来找您做主,那岂不是显得琼华无能, 传出去也对我们镇宁侯府的名声不好。”
字字珠玑, 不论是礼仪和言行, 赵琼华对老侯爷都是恭恭敬敬, 未有半分顶撞, 恪守小辈的本分,即便许周氏想像从前那样再挑拨几句, 一时也有点语塞。
缓缓神, 许周氏一笑,走到赵琼华身侧, 一手捻着袖口, “琼华啊, 既然你来了, 婶娘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
“这几日婶娘去照顾锦湘, 京郊虽也有御医在, 但到底不如府里来得周全。刺杀一事, 锦湘也吃过不少苦, 不如琼华你就依照贵妃娘娘的懿旨,去京郊把锦湘接回来如何?”
老侯爷闻言,抬眼看向赵琼华,虽未置一词,但这几次下来,赵琼华已经能读懂老侯爷的这个眼神了。
她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躲开许周氏伸过来的手,提裙跪在地上,俯身请罪,“还请祖父莫怪琼华自作主张。”
“昨日琼华入宫,已经向舅舅求情,请舅舅准许七公主和锦湘妹妹归京养伤,事先未能与祖父商量,还望祖父莫怪。”
许周氏满脑子只回响着“归京养伤”四个字,她心下激动,抢在老侯爷前开口:“皇上已经同意了是吗?”
老侯爷虽也诧异于赵琼华这一举动,却先意味不明地睨了许周氏一眼,而后才说道:“琼华你先起来。皇上那边如何说?”
君臣有别,即便仁宗和镇宁侯府的关系多亲近,但到底还是不能僭越。
圣心难测,这事本就是仁宗亲自下旨,如今再收回成命,即使是事出有因,但多少也有些朝令夕改的意味在其中。
赵琼华起身,落座在老侯爷右手边的位置,即许周氏的对面,把仁宗的话完整地复述一遍。
末了她眼尾发红,带着几分委屈不解地看向许周氏,“琼华也知道婶娘紧张锦湘妹妹,只是这事贵妃插手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见婶娘日夜操劳,想让锦湘早日回京。您一向待琼华甚好,琼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才冒险向舅舅请旨。幸好得偿所愿。”
“若是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婶娘先惊扰祖父清修之前,不如先和琼华商量。以免您再冲动入宫,琼华到底是郡主,若在您身边,也好为您多说两句。”
赵琼华说这话时,做足了姿态,又是为许锦湘归京养伤考虑,又是为许周氏的安危考虑,一番话说得十分在理漂亮。
老侯爷也难免多看了赵琼华几眼,带着说不出的欣慰,“看来琼华是真的长大了。你父亲若是回京看到你这样,也会开心的。”
一听到镇宁侯回京的话,许周氏一个激灵,目光在赵琼华和老侯爷之前游移着,侧耳着重听着两人的对话。
将许周氏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赵琼华心底冷哼一声,面上不显,如常回答着:“回祖父,舅舅说白玉关外战火还未停歇,父亲和哥哥若是要回京,可能也临近年关了。”
“但每年……”
话说至一半,赵琼华突然停顿哽咽,一切悲苦尽在不言中。
许周氏闻言,却悄然松过一口气。
白玉关外,蛮族时不时来犯,老侯爷年轻时也常年留驻在关内,对此情况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冬日若蛮族拼死来犯,最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即便是打了胜仗,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关内的军粮储备,也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掐指细算,镇宁侯父子已经有三四年未曾回京过节了。
老侯爷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忍不住一声叹息,他摆摆手,“无妨,等过年时能回来再说,为时还早。”
“锦湘那边,就如皇上所说,等她和七公主伤势稍好,再回京也不迟。”
许是今日赵琼华办的事属实是合乎老侯爷的心意,也替他解决了一大难题,老侯爷看向赵琼华的眼神都带上几分慈和,“祖父那边有一方上好的徽墨砚台,待会儿差人送到琼华苑,你寻常也好用着。”
老侯爷鲜少会送给赵琼华东西,每次见面不是动怒,便是剑拔弩张的场景。
如此举动,属实是头一遭。
赵琼华受宠若惊地行礼,“琼华谢过祖父厚爱。”
老侯爷摆摆手,复又叮嘱过几句,念及之后还约了友人,没多做停留便准备离开出府,临行前他还不忘再叮嘱赵琼华一句:“你记得差人去问问你祖母的近况,若无事便早日回府。”
“琼华知道了。”
待老侯爷走后,许周氏才不善地看向赵琼华,“郡主今日这出戏演得倒是不错。”
从前没有心思,天真愚昧的赵琼华,如今竟然也学会将计就计,能反将她一军了。
她竟不知,赵琼华何时变成了这幅颇有心思的模样。
“没有许婶娘搭台,这出戏也不会这么精彩。不是吗?”赵琼华轻拍着长袖上本不存在的尘埃,笑得舒畅。
她走近许周氏,一手搭在她肩上,靠近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过也多亏了婶娘您的悉心教导,本郡主才能演出这么好的戏。让锦湘妹妹归京养伤,只当是本郡主的谢礼了。婶娘不必客气。”
若不是许周氏和许锦湘,每次出什么大事都一副楚楚可怜,即便是做错了事也只会用无辜眼泪来博取同情的模样,她也不会这么快地明白过来。
对付她们这种人,以毒攻毒是最有用的办法。
只是这虚以委蛇的过程,着实是让人不大适应。
许周氏牵强一笑,念着许锦湘尚未回京,一切恐怕还有变数,到底是按捺住所有不满,赔着笑:“郡主能变得如此懂事善解人意,妾身作为婶娘自也觉得欣慰。”
“待锦湘回京养好伤后,妾身一定带着她去琼华苑亲自向郡主道谢。”
“婶娘有心了。”赵琼华敷衍一句,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本郡主就先回去了,婶娘这几日可要多让巫医为锦湘治着,若是这个不靠谱,本郡主也好派人多替婶娘你找找。”
许周氏笑容不改,“谢郡主,只不过不用了。”
赵琼华点头,没再和许周氏搭腔,带着白芍几人径自回了琼华苑。
花厅内,许周氏狠厉地盯着赵琼华离去的背影,转而对身后的嬷嬷吩咐道:“你秘密派人去京郊,告诉锦湘让她这几日慢慢清醒过来,也好早日回京。”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再错失良机了。
她们也好早日解决赵琼华这个麻烦。
一次不成,她就不信赵琼华能有通天的本事,还能次次都躲过去吗?
*
琼华苑,书房内。
赵琼华随手把那幅《金刚经》的书法以及那封信笺放在书案一旁,在她面前只平铺着京郊别院的布防图。
毕竟还是皇家的别庄,加上刺杀一事,禁军对于别院的把守已经严格了许多。
里外都有专人把守,每隔一段时间禁军中便会轮流换岗。
许锦湘和七公主所在的院子更是如此,鲜少松懈。
赵琼华一手支颐,目光片刻不离布防图,凝视着北苑的位置,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盏茶后,紫菀轻声叩门,得了赵琼华应允后这才推门而入,“郡主,这是您吩咐奴婢做的花茶。”
在她关门的瞬间,岑雾也出现在书房之内,俯身抱拳,等候着赵琼华的指示。
“之前紫菀应当也同你说过京郊的事。”卷合起别院的布防图,赵琼华起身绕过书案,将图纸递给岑雾,“这是京郊别院的布防图,这几日禁军亲自看守,漏洞甚少。”
“我方才看过,北苑马厩处也许是个突破点。”
京郊别院寻常少有人去住,只在宫中某个主子兴起时方有一用,平常虽也悉心打理着,但最忙的也只有照看马匹的人。
他们时不时出门采买草粮,与外界交集较为频繁。
虽有人对往来人士例行查探,但想要浑水摸鱼也不是没有办法。
况且马厩的位置,离许锦湘所住的西厢房不远,禁军布防却不多,难得的百密一疏,是个能利用的好地方。
“京郊的事属下已经知晓,一早也已派好人马,只等郡主指示。”岑雾接过布防图,大致研究过后便合上,回着赵琼华的话,“不知郡主是想何时动手?”
赵琼华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扬眉一笑,轻启朱唇缓缓开口:“就在今晚。”
*
是夜,阴云连绵,笼罩大半个天空,便衬得月色愈发朦胧黯淡,星光无辉。
京郊别院,西厢房内。
许锦湘睁眼平躺在床塌上,一动不动,直至察觉到廊外再无人走动,禁军换班也不在此处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拨开床幔想要下地行走。
一连几日,白日里她就只能躺在床塌上装自己受了重伤,半点不能动弹,只能在夜晚身边宫婢都退下后,她才得以喘息,稍作调整下地行走,也好放松心情。
也不知道娘到底有没有要挟到赵琼华,好请她回京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