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似乎有些微的不悦,但又好像没有,他希望妻子的目光能多放在自己身上一点,而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
放她单独出来看望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帮佣已经是他再一次的让步了,所以她也应该知道感恩才对。把心收一收,只关注他就够了。
“没,”孟娴转脸过来,脸上浮着一层轻浅的笑,“刚刚看到外面绿化带里的花开的不错,就想起来家里那些花了,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路边绿化带里的玫瑰月季通常不讲究品种或颜色,总是种的满满当当只求量多。每到花期,便开得花团锦簇,一眼望去颇壮观——可也只适合远观罢了,近看的话,既不精致,颜色也俗。
“野花再香,也还是比不上家花吧。”白霍淡淡开口。
小南楼的那些藤本花卉,许多都是甚名贵的品种,盛开之时远不是“好看”二字可以形容,堪称无比惊艳,虽然花期短还要付出更多心力去养护,但也因此而显得更加珍贵。只不过这话从白霍嘴里说出来,孟娴莫名听出了一丝旁敲侧击的微妙意味。
“自己的花当然总是最好的。”她敷衍一句,仿佛听不出白霍的深层意思,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错觉。
白霍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很快,他又发现孟娴的手有些不对劲——“……怎么没戴戒指?”
是他们的婚戒。在孟娴车祸苏醒后第一次做爱的翌日,白霍就买了一对新的婚戒给他们各自戴上,“旧的既然找不到了,戴新的也好,重新开始。”他当时这样说。
自戴上那天起白霍就没再摘下来过,可如今,孟娴手上却空无一物。
白霍脸色未变,但眼神沉了沉,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娴,让她给他一个合理完美的解释。
明明出门前看着她戴上去的,她今天穿的长裙,水晶耳环,都是他挑好了,亲手为她穿戴的——她是他的妻子,也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完美作品,他装扮她,不过是通过另一种方式来炫耀他的所属权和支配权。
孟娴知道白霍心里想的什么,她表情微愣一下,然后从包里的内袋拿出那枚戒指,慢慢戴回去。
“去洗手间的时候摘下来的,随手放包里,忘记戴了。”她照常抛出安抚,但明显有些漫不经心的,好像并不把这枚戒指放在心上。
他给的戒指和束缚,她都不可能立刻脱离,故意在他面前不戴婚戒,不过是她隐秘的、小小的反抗罢了。
白霍微微一笑,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孟娴态度的变化,他摸了摸妻子耳边的头发,低声耳语:“只有这次了,下不为例。”
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一丝冷然,他握着孟娴的那只手摩挲着她的皮肤,靠近时眼里那种暗沉粘稠的偏执和威压让她有些后背发凉。
白霍重新坐回去,但仍固执地抓住妻子的手,好像他一放开,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似的。
不和孟娴对视的时候,白霍脸上的笑意就没了;也或许是对着她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男人脸上像蒙了一层冰霜,看向车窗外源源不断的观景花时,眼里透出恶毒的厌恶。
他想起家里那些花。
往年,每到结婚纪念日,他和孟娴就会一起种一株新的花藤下去,仿佛花开的越好,他和孟娴之间的感情就越深厚似的。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周年时种下的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
他和她亲自照顾灌养,没怎么经园艺师的手,像养大自己的孩子那样。第一次复花,孟娴剪了最好看的一朵,别在左耳上,抱着他对他笑,说会永远爱他。
现在想想,真是美好又虚幻。
——那株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只活了这么几年,而孟娴的爱比花期还要短暂。
当初和离婚协议一起到来的,还有园艺师告知他公爵夫人奄奄一息的消息。
他告知了孟娴:
“……一周年时我们种的那株花生病了,快要死了。你走之前,至少陪我去看看它吧?”是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也是因为一时之间想不到可以挽留她的办法,只能把一株将死的花摆出来,期待她能念起旧情。
白霍闭上了眼,心口传来钝痛感——他总是清晰地记得他对孟娴的爱,但多数时候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恨她的,恨不得杀了她,把她吞吃入腹永远独占才好。
“死了就死了,挖出来扔掉不就好了。反正没了这一棵,还有千千万万朵替代品。”她面无表情地说。
草木没有心不知道疼,可他有心。
直到今天,他也忘不了他当初是以何等心境听她说出这样的话。
怎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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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壁挂电视正在播放天气预报,傅岑往阳台看了一眼——变天了,黑云压城,闷热了小半个月的江州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半开放式的厨房旁边就是餐桌,桌上已经摆了几盘菜,有荤有素,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色泽鲜亮,香气逼人。
傅岑身上穿了个围裙,正料理手里的鱼,手边的煮锅已经开始冒热气,隐隐有沸腾之意。
就是这个时候,傅岑却忽然听到玄关传来了门铃声。
这个时间——傅岑想不到会是谁。
监控显示屏在玄关拐角,傅岑只看了一眼,都来不及脱下围裙,就连忙快步走过去给来人开门。
门开了,一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大男孩儿,手扶着一个行李箱,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
“哥。”他叫一声,清冷的眉眼和十几岁的傅岑如出一辙。
“傅信?!”傅岑眉目间漾出惊喜,“……不是晚上的飞机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还说去机场接他呢,兄弟两个久未见面,都快有些认不出他了。
傅岑侧身,“快进来。”
“航班提前了,怕你在忙。反正我记得地方,就直接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