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迟侧眸示意了一旁的裴易,裴易立刻会意将人给带了过来,正是方才在殿上指证宁贵妃的那个小宫女,哆哆嗦嗦地一下跪在了地上,显然吓得不轻,面色惨白道:“公主殿下救命......”
赵清幼愣了愣,随后很快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解释道:“我猜宁嫔会暗中做手脚,所以便顺着她的势,派这宫女替我将元宵换了一碗,放了点会让人不适的药,想着到时我吃了便可以问宁嫔的罪。但没想到里面会有剧毒。”
谢听迟闻言眉头反倒蹙得更紧了,道:“你拿自己的身体安康去做赌注,就为了打压宁氏?”
赵清幼不置可否,欲说还休,最后沉默这用夜间的静谧来代表她的答案。
她一路之上逆风而行,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将那些恶人拉下高位的机会,即使要付出一些代价,也没有关系。
晚风阵阵,天上的月儿又被纱帘般的云层遮了起来,朦朦胧胧。
谢听迟的脸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那双眼却亮得宛如天幕上的星子,赵清幼看不真切他此时的神情。
她以为谢听迟只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感到生气,毕竟自己答应与他合作,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谢听迟帮她的那些努力也全部作废,掷出的千金也如同打水漂。
是以,赵清幼打破尴尬的沉默,笑着缓和僵硬诡异的气氛道:“侯爷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轻易丢了性命的。”
谢听迟背在后面的手攥紧成拳,微微发颤,似在隐忍着什么。
但最终,手终是松了开来,他轻启薄唇道:“臣说过,公主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会为公主善后。”
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嘶哑,“所以,公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令臣为难的事情。若是公主受到一点伤,那臣就不会再帮你了。”
他心绪复杂地说完了这些话,随后径直地从赵清幼的身侧走过,扬长离去,留下赵清幼久怔出神。
她转身看着谢听迟逐渐融入黑夜之中的身影,身边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盈盈绕绕不肯消散。
谢听迟的话直白明了,每一个字赵清幼都听得懂,但连起来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让赵清幼有些稀里糊涂地听不明白。
赵清幼听得出谢听迟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
暗夜流风,一阵又一阵,吹动树梢,枝头盛开的花瓣稀稀落落地坠下,簌簌如细雨,仿佛流绪微梦。
赵清幼回过神,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地上的小宫女道:“你退下吧,今夜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本宫定不饶你。”
“多谢公主......”小宫女许是被谢听迟吓得不清,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路磕磕绊绊的,快速逃离了这里。
赵清幼回过神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将谢听迟的话先安置在了脑后,“走吧,回重华殿。”
乐兰与乐菊道:“是。”
赵清幼抬步离去。
又起风了,云卷云舒,断云微度,婵娟再一度揭去了面纱,露出光彩照人的月华。
月华落下,照亮了宫道。在赵清幼方才离去位置的不远处,谢听迟隐在角落里,静静地倚靠在红墙上,抿紧薄唇目送着赵清幼的身影远去,星眸之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
重华殿里烛火微光,少女神情镇静地坐在桌前,橙黄的烛光如同一层轻纱将她笼罩,宛如画中之人一般。
乐菊将泡好的不夜侯端到了赵清幼的面前,乐竹进来汇报道:“公主,刘司膳来了。”
她身后跟着笑意盈盈的刘司膳,见到赵清幼赶忙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赵清幼弯眉浅笑道:“免礼,快起来吧。”
刘司膳“诶”了一声,随后命人端了一个碗来,道:“今日宴会上发生了这种事,下官想公主殿下一定没吃什么东西,便特地命人做了些白玉霜方糕和金丝燕窝,公主殿下用一点吧。”
赵清幼夸道:“你倒是贴心。”
“公主过奖了,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刘司膳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
宫女将糕点和燕窝端了上来,甜香的气味一下便飘了出来。
赵清幼捏起茶盖划了一划,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精致可口的吃食,弯起唇角对刘司膳道:“只可惜你这份好意,本宫可受不起。”
闻言,刘司膳脸上的笑意一僵,尴尬地挂在那儿,战战兢兢地问道:“公主、公主何出此言?是不合您的口味吗?”
赵清幼指尖轻扣着茶托,传出的声音如同一根铁棒,不停地捶打着刘司膳的心,让她感到有些呼吸不顺。
赵清幼倏然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而冷冷地感慨着道:“本宫方才侥幸逃过一劫,你怕是来补上这一刀的吧,故技重施,你还真当本宫是傻子。”
刘司膳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嘭”一声就跪了下来道:“公主误会,下官真的只是怕公主您饿着所以命人做了点吃的送来而已啊!”
赵清幼起身,缓缓走到了她的跟前,刘司膳原本总是带着和善温暖笑意的脸上如今满满的都是恐惧。她抬头看着面前不过豆蔻芳华的少女,却浑身都在不听使唤地起着鸡皮疙瘩。
赵清幼那一双凤眸中带着凛冽的寒意,还有洞穿一切的犀利,仿佛她早就预知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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