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颇有气势,听得紫修微微一凛,抬眉道:“哦?”
“我是没见过剑的。”
“……”
“我没见过世面,紫修哥哥快来快来传道受业解惑嘛。”又变回了极没出息的样子。
“你这人真是……”紫修无语了一阵子,“出门在外,佩剑防身。常识。”
“可是,如今天下安如泰山,为何要佩剑防身?”尚烟从未出过神界,以为神界便是“天下”。
“神界便处处安稳?你还是出门太少。”紫修低头道,“好了,不多闲话,我先专心折这杏枝。”
紫修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操弄手中的活。只锯了一半,他停下来,慢慢将枝干打折曲起,再从地上挑了一枚小石,镶嵌其中,掐住锯断的部分,果真枝干变成了弯曲的。
“哇……”尚烟的小嘴微微张开,变成了正圆形,“原来是这样……紫修哥哥你是怎么做的,只做一次便成了!”
“我又不是你,笨死了。”
“我笨吗?”尚烟歪着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着,“一眼看出紫修哥哥特地来找我,也笨吗?”
“你!”紫修两腮气鼓鼓地胀成小包子,埋下头去,“算了算了,你看这个,不是很稳。”
“嗯?”
紫修放开掐住的部分,枝干有些往下倒:“这应该是你娘说的,要钉子固定的部位。可惜我没带钉子。”
“我家里有!今天我回家找好钉子,还有其它插花器具,明天带来给你。”
“嗯。”
他们约好了时间,第二天又在同一位置相见。虽说法子是尚烟从母亲那习得的,但第二天,她从头到尾都没动手,只坐在紫修旁边,双手撑着下巴,喜滋滋地看他插花。
“你看得我背脊发凉。”紫修专注看花,也没看她。
“哦,好,那紫修哥哥,我先去旁边待着啦。”
其实,紫修并无赶她走的意思,被她这样盯着,虽有些紧张,心中却有一丝喜悦,只是他自己也不愿承认。她走了以后,他难免有些失落,但确实也能更专注做手中的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修忙完了,用小胳膊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满意地拍拍手,抱起插好的一瓶杏花,起身去寻尚烟:“好了。”
他转过身去,便见尚烟抱着头,背对着自己坐在树下,专心致志地抓着头发,不知在做什么。
紫修唤道:“尚烟。”
尚烟还在聚精会神地做些什么。
“尚烟!”紫修声音大了一些。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尚烟慌乱地转过身来,弄掉了一地杏花瓣。
此时,尚南寺人烟稀少,万籁寂,四山静。山岩之间,泉流丝丝幽咽;禅窟之中,金磬阵阵回响。远处,护城河边,有碧波拍岸,细柳新蒲;近处,有杏满枝头,仙烟神雾。在这杏树下,尚烟编了个新的发髻,黑发顺着后脑,一缕一缕缠成蓬松如云的发辫,鬓角还勾了两绺发丝,轻烟般卷起,在耳前勾成了半圆状。在这一头黑发上,缀满了粉白的杏花:完整的花苞、盛开的花朵、大小不一的花瓣,呈现出凌乱的动人。
在新发式的衬托下,眼前的小女孩既有小公主的华贵,又有小仙女的清贵。只是,被紫修这样一吓,她有些手足无措,又让她只像她自己,只是更可爱了。
而这寺一切美景,犹胜过踏雪寻梅,花前月明。
紫修望着尚烟,有短暂的走神。但很快,待那一阵磬音结束,两人之间除了杏烟,便只剩了死寂,还有漂浮在空气里的尴尬。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后,紫修面无表情道:“这么长时间,你都在忙这事?”
“对啊。女孩子的头发很难弄的。”尚烟理好了头发,蹲下来捡地上的花瓣,有些埋怨道,“你看看,你把我的花瓣都吓掉了啦。”
不知为何,她如此抱怨的样子,紫修竟觉得有些可爱:“我看你这发式,难度不亚于插花。怎的一插花你便毛手毛脚的,把花插脑袋上,你又手巧起来了?”
“行行出状元嘛,我这编发的水平,也都是跟我娘学的,可不输给紫修哥哥的插花水平哦。”说到此处,尚烟想起了要事,飞速抬头,看向紫修手中的花瓶,诧异道,“你已经插好花了?”
“嗯。”
尚烟扶着头发,飞奔过来,欣赏了一下紫修的杰作。但见花浅瓶深,枝疏叶清,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她感叹道:“不,我错了,紫修哥哥的插花水平还是更胜一筹。”
“……”紫修低头看了看她满头杏花,“……此二者你是如何类比的?”
尚烟认真观摩他手中的杏花:“我一直喜欢园艺,可惜自己弄不来,平时都只能看娘在家中忙活。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学便会了。”
紫修虽经历甚多波折,到底是小孩子,听她这么说,心中暗喜,只未表现出来:“这方法不错,虽还是不如野外活杏,但总比刺绣、盆景好些。多谢了。”
“哼哼,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尚烟直起身来,得意道,“放心,我还有第二招法子,包我未来婆婆满意!”
“第二招?”
“对啊,这第二招嘛,叫‘活杏屏风大法’,比这‘砍断杏树大法’妙多了,可惜需得费时甚久,还要准备很多东西,我怕紫修哥哥没耐心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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