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紫修咬牙道:“那妇人假仁假义,欺负这对无辜母女,该死!”
“不管那妇人是否假仁假义,那母女是否无辜无助,都与你毫无关系。”师尊道,“记得你是谁的儿子,以后要成就怎样的霸业。你若一直这样敌我不分,意气用事,索性现在便撂挑子别干了。”
“正因我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才要救尚烟!”紫修使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挣扎,“当初,我父王便是这样救我母后的!”
“怎么,你娘是神界之人?”相较紫修的激动,老者看上去淡漠至极,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嘲讽。
“好,退一步说,我要完成父王的夙愿。可是,如今我一天到晚藏在神界,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回魔界了。”
“回去被他们抓住,母后更要受到胁迫!”
“不会。”师尊顿了顿,喟叹道,“因为,王后已崩逝了。”
“什么……”紫修的瞳孔骤然放大,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紫色的瞳仁中,仍有电光之影在流动。
“此地不宜久留。待回了奈落,我再与你细说。”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父王没了,母后也活不久。紫修早觉有不祥之兆,只是不肯面对现实。他父亲是极有襟怀才识、雄韬伟略之人,他自小耳濡目染,即便养尊处优,也素来比同龄人坚强许多。甚至自家乡逃出之日,他虽悲惧交加,却没掉一滴眼泪,比父王许多旧部还冷静。
但时至今日,流落他乡,父母双亡,这孩子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他站在原地,只想继续保持这份冷静:“母后去世,我更不能回去。一旦为……为人……”他试图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声音却哽咽了一下,眼眶也变得通红,“一旦为人察觉,必死无疑。”
情绪似决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泪水却不听话,在眼眶中不住打转。明明要掉下来的是眼泪,他吸了一口气,伸出胳膊,用袖子擦拭的却是红红的鼻尖,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伤心。
师尊静静等他调整心绪,再漠然道:“少主不必担心。因为,有人会代替你留在神界。”
“谁?”
“你弟弟。”
紫修红着眼眶,茫然道:“我几时又多了个弟弟?”
“你生下来的时候,并非单胎。你还有个胞弟。”
“什么……”紫修觉得这回答简直荒谬至极,“为何我从未见过他?”
“他随王后,体弱多病,随时可能殒命,所以出生后没多久,你父王便派人将他送到世外隐居,打算待他长大了,确认能活下来了,再带回奈落。遗憾的是,你父王还未来得及让你们兄弟相认,便发生了如此大事。”
紫修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我长这么大,竟无人告知我此事。”
“这么大?你的人生还长着呢。”师尊淡淡说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刚好没几个人知道你胞弟的存在,他将替你留在神界,引开敌人注意。你自可放心回乡。现下他们满世界追杀你,最危险之处,反倒成了最安全之处。”
此刻,满地残阳移至天水交界处,紫修抬头看看天空,断鸿声里,薄月隐现,他心中的希望也要随落日死去了:“我们即刻便要动身?”
“是。”说罢,师尊身体升空数尺。
紫修垂头。今日之前,他还时常挂念母亲,想着要回去,也因被困在神界,生了诸多怨气。然而,现在母亲也没了……
见师尊转过身去,又想起临别前母亲对他说的话:“修儿放心,母后没事。最多两个月,他们便会带你回来,我们便能团聚了。”却未料到,那是他此生听娘说的最后一句话。
眼泪终于一颗颗掉落,紫修却不敢吭声,不住用袖子擦眼泪。
他在奈落出生成长,但奈落已经没了父母。
父母都不在了,他还回去做什么?
那座他素日引以为豪的王城,他外出最牵肠挂肚的家乡,登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如此这般,一辈子躲在神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他的心思很快被师尊发觉了。
“至于那小女孩,不管是叫上烟,还是下烟,都与你无关。不过,待你长大了,若真喜欢哪个神族姑娘,也不是不可。”师尊飘在空中,黑色裘带拖曳三尺有余,背对着他,无风自舞,“夺回王位,立下崇虚氏王后,攻打神仙界。到那时,你便是想收一百个、一千个神族姬妾入后宫,也无人管得了你。”
对孩童来说,这番话委实有些惊心动魄。同时,师尊回过头来,吓得紫修赶紧收住表情,放下了手。
“谁拥有天下,天下女人尽归谁所有。所以,一个男人,想要得到哪个女人,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变强。”他缓缓往前平移,居高临下地看着紫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乔装成神族,东躲西藏,抱头缩项,两次在杏花树下苦苦等候人家来寻,两次都被遗忘。”
紫修眼神动容,不经意又落下一颗眼泪,狼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活杏屏风:“我……”
“少主,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父王泉下有知,看见你如此玩物丧志,一定甚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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