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是谁让你主子喝的?”
“先前我不是说了,是宁成……”
天子略一侧头,视线落在开口的长公主身上,凌厉的眼神让对方骤然收声。
“你说。”他这才重新看向云隐。
云隐也被方才天子霎时冷下的视线弄得紧张,她猛地深吸口气,接着才小心开口。
“回陛下,是靖远伯……我家姑爷找人开的方子,药也是姑爷的人去配的。”
“果真?”
“奴,奴婢不敢撒谎!”
天子沉沉着眼神看着她半晌,接着开口。
“最后一句,宁成业待在侯府的日子多不多?”
似是没料到天子会问这么一句,云隐有些不明白,可她还是极快地反应过来。
“姑爷工部差事忙,甚少在府中,时常都在外忙着。”
她这话一出,一旁坐着的长公主不由地皱眉。
工部哪有这么多事要忙?
“朕知道了。”天子没再继续问,只是略摆手,“你且下去。”
“陛下,我家少夫人……”
“姑娘,往这儿走。”不待云隐说完,周成便知机地上前几步,赶忙将云隐往外带去,两个人出了偏殿门还隐约能听见几句话。
“周大人,我家主子她……”
“放心吧,伯夫人在这儿好好的,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可是……”
“走吧。”
殿内很快又只剩下了天子和长公主二人。
此时天子脚下的那一小块地方早已被鲜血浸染,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指尖摩挲着。
长公主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想要开口,却又始终没说话。
“宁成业……”忽地,天子沉沉开口,念了句宁成业的名姓,接着竟笑了声,“好一个宁成业。”
冷岑岑的笑声。
半晌,周成折返回来。
他恭敬站在下首,视线却一直落在天子脚下的那滩血迹,似是想开口劝,谁知天子却比他更快开口。
“皇姐,替朕去看着阿姝。”他道,“她现在需要人陪着。”
提及关静姝,他方才一直冷厉的声音略缓了下来。
长公主想叫他先处理伤口,却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叹了口气。
“好,我这便去。”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在出殿门的瞬间,听见了里面天子的声音清晰传来。
“叫司部指挥使来。”
长公主脚步骤然一顿。
司部。
那是专属天子的暗卫。
司部查案,比部审讯。
陛下他……
转身看了眼偏殿的大门,长公主心中忽地想起先前天子答应大选的事。
也不知,这大选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白天上班,晚上码字。
什么人间疾苦,写着写着就打瞌睡了
第八章
关静姝醒来时已是午后。
睁眼后的她眼见身边几个宫娥欣喜的神情,整个人有些恍惚。
正想着发生何事时,便听一旁熟悉的声音响起。
“静姝,你终于醒了。”
“殿下?”关静姝看着坐在床边的长公主,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你方才吓坏我了。”长公主道,“话说的好好的,忽然就闭眼昏过去。好在没什么大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关大人交代了。”
交代?
关静姝不明白。
“我怎么会忽然晕了?”
直到现在,她都只想起先前自己似乎是和长公主说着说着就觉着不适,接着眼前一切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即便是坐着,也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上,整个人飘飘然,恍惚中似乎听见长公主在叫她,可自己刚张了张口,还没回应,眼前便忽然变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是因着刚醒,她一时忘了原本的自称,反倒像儿时一般,和面前的长公主问了句。
“殿下,我睡了多久?您说的交代又是何意?”
“你睡了一个多时辰。”长公主回道,“至于交代……”她轻叹口气,“先前你一直喝那荥阳紫笋时我便应该制止你的。原本那茶便属寒性,这明义殿又凉爽,殿内还盛着大块的冰,你也不似我这般畏热,几样堆积下来,倒一下叫你身子受不住,这才忽然昏过去了。”
“才刚尚药局的人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开了方子,回去熬了药喝下好好养养便是。”
原来是因为喝多了那荥阳紫笋吗?
关静姝听后便也没多想,因而也没注意,长公主面上些微不自然的神色。
并非她想瞒着对方那药的事。
若是可以,长公主恨不得立时三刻便将真相跟关静姝和盘托出,这样才能让对方知道宁成业的真面目。
可偏偏……
尚药局的人方才瞧了关静姝的身子后曾说,因着对方连着喝了这么几年的避子药,即便已经极力规避伤害,可是药三分毒,如今关静姝的身体内里虚得很,因而才会变得畏寒起来。
这样情况下,就算是停了避子药,想要孩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关静姝的身子被宁成业给她的药掏空了,日后只怕难以受孕。
最先听到这消息的是天子。
若非如此,他也不那样生怒。
只是怒意之后他还记着关静姝的情况,知道自己这个皇姐性子急,嫉恶如仇。因而在关静姝尚未醒来时便又派了周成来,特意嘱咐了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关静姝。
日后找了合适的机会再慢慢跟她说。
否则说得急了,关静姝只怕接受不了。
至于她的身子,天子吩咐了尚药局,开了最好的方子,配了最好的药,届时让关静姝带回侯府,慢慢调理。
思及此,长公主便又强调了句关静姝回去了定要按时喝药。
关静姝顿了顿,似是觉着对方有些太过认真。
“殿下,您自己也说了,不是什么大事,这药喝一两剂便够了,哪还有长时间喝的道理?”
许是因着先前那几年喝了太多药,故而关静姝十分不喜喝药。
长公主见状劝了她几句,最终也还是没能说服对方。
只能守在关静姝身边,眼瞧着她喝完了这一回的药后,才换了云隐进来,接着又特意派了人将对方送出皇城,才放心去了偏殿。
“走了?”此时的天子正在上药,先前被他刻意踩在碎瓷片上的脚掌已经皮肉外翻,可当尚药局的人替他上药时,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在看见自己皇姐进殿后抬头问了句,“那药她带了吗?”
长公主摇头。
“劝过了,她说不需要,怎么都不肯带。”
对此天子似乎并不惊讶。
“喝了这么几年的药,听见要继续再喝自然不愿意。”天子的指尖在身旁的桌面上轻点着,“日后再说吧,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着看向长公主。
“日后皇姐多召她入宫,再找机会把那药劝她喝下便是。”
眼下的天子看起来正常极了,全然不似先前往碎瓷片上踩的阴郁模样,就连眼底原本泛着的血色,也早已散去,变得同往常一样幽暗深邃起来。
可长公主心里清楚,今日的事,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
宁成业其实早就想回侯府了。
自打前几日他被永阳坊这边的人叫来后,便一直在这儿待着,就连工部的差事他都暂时不去了,叫人替他告了假。
只因原本稍好些的大郎不知怎的,又开始高烧不止。
宁成业赶到时,大郎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双颊看着通红,身上皮肤更是滚烫得吓人,口中也不停念叨着什么。
宁成业仔细一听,才听出是儿子这是在叫他。
身为母亲的云柳在一旁不住地啜泣,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大郎,还说大郎病着时便一直说想见父亲,可她都压着不叫人去侯府,就是不想打扰了宁成业。
这回眼见大郎高烧不退,口中却还是一直念着要父亲,她实在心中不忍,这才叫了人去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