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在同一个街道,自然会读同一个小学。我又很幸运跟她分在了同一个班级,每天可以一起上学、放学,白天在一起的时间突然多了很多,她并没有讨厌我跟着她。
尤其是每次学校办活动,有我上台表演的时候,她都会在台下特别起劲地朝我挥手,然后不停地跟身边的人说,你知道吗,台上表演的那个,是我哥哥。
小学还没念完,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她有我这么一个跟屁虫哥哥。
后来她长大了,我们又升入同一所中学。
她不再到处炫耀我的存在,放学路上也不再跟我牵着手回家了。
我知道我们都已经是少年了,男女有别,那些以前可以的亲昵行为,现在都不行了。
而且,每天一起来上学已经有人在说闲话了,这也是依为梦疏远我的理由之一。为此我也跟人打过架,偷偷的那种。
他们说我的闲话没关系,但我不能让依为梦成为别人的闲谈话柄。哥哥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出来,为妹妹解决麻烦。
我不擅长打架,每次都弄一身伤。为了尽可能不被家长发现,我回家之前会自己处理一下,偶尔她也会帮我。她已经开始练跑步了,有一个专门处理小伤的医药包,里面装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品、纱布、创口贴之类的。
我的中学生活可能是过得有些惹眼。
学生时代,女孩子们喜欢的男生类型都差不多,运动阳光的,成绩优异的,擅长文艺的,可能还有会说话的?
我大概是占了中间那两项,会有女生打听我的事情。因为我经常跟依为梦在一起,又不太像情侣,就会有人找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然后托她把情书带给我。
我跟她说下次直接扔了就好,她难得特别认真地跟我说:“不管你喜不喜欢人家,都是人家一片心意,你不能这样糟践人的。”
这样说话的依为梦很新鲜,我忍不住逗她:“你知道什么是糟践。”
她没回答我,做了个鬼脸:“你自己招惹的桃花,自己去拒绝啦。”
高中的时候,她成绩下滑得厉害,我成绩一直还不错。
辅导她功课的时候,她揉乱自己的头发,颓废地望着我,问我:“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努力?咱俩一对比,显得我像个废柴。”
我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笑着回她:“我也没有很努力呀。”
她继续抱怨:“我知道,你天生就聪明,小时候学那么多东西,一样没落,样样出色,精力多得像用不完似的。”
我很想说,我也很累,尤其是小时候。
哪个小孩子不爱玩呢?可她说了,哥哥就是要什么都会的,我没有选择。不然要如何站在她身边呢?
可她看着我的目光那么纯净,我那句“这都是为了你”,总也没有说出口。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对她来说,都只能是个哥哥。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可能是她第一次在运动会上跑了第一名,冲线之后冲着我炫耀地笑;可能是我高二那年的生日,她骗我闭上眼许愿,用蛋糕上的奶油给我涂了个胡子,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可能是她练跑步练到肌肉拉伤,我去关心她的时候,她明明疼得不行,却为了不让我担心,硬是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
可能是她表哥回家那天,她伤心,嚎得长街震天响的时候;可能是她贪玩回家太晚被妈妈痛揍,吃痛哭个不停的时候;可能是家里养的小乌龟死了,她边哭边在公园大树下挖坑,将它安葬的时候……
可能是她吃了自己第一次做的菜,被咸得猛喝两大杯水的时候;可能是她吃了柠檬酸得不行扭曲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可能是她喝了不加糖的咖啡,被苦得眉头皱起来的时候……
从小到大,她的每一次欢笑,每一次落泪,每一个生动的表情都在我的心里深深扎根,发了芽,稍不注意,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还是不甘心。
于是高考结束,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找到她,表明了我的心意。
她吃惊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听说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是个外星人,现在要回自己的母星那样吧。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没有发烧。又掐了下自己,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然后一个字都没说,落荒而逃。
我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想,她跑得可真快,这辈子我怕是追不上她了。
她一直不知道,我篮球打得其实很一般,我并不太擅长体育运动。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去她家找她,想跟她道个歉,让她忘了我昨天的冲动。开门的是她妈妈,告诉我说,她连夜就去了学校。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特别难看,因为她妈妈一直不停地问我“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我再没联系过她。
大学我学的是建筑工程。
我想着,也许某一天,她就会路过我参与建设过的建筑,这也算得上是一种久别重逢吧?
接到任务说要去她读大学的城市时,我犹豫了。
心里既想着,去吧,万一能见到她呢?另一个声音却说,别再去打扰她了,她不想见到你。
最后我抛了个硬币。
我没去看硬币的正反,因为我决定,去就去吧。城市那么大,也未必会见到。若是真的见到了,可能就是上天怜惜我,想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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