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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不妨事,元琤再不招皇帝喜欢,也还是皇子。若真被她接到跟前,芳昭容必定忌惮。
    若芳昭容无所谓,今日也就不会巴巴地跑来说那些话了。
    不止是芳昭容,就连皇后见她得了皇子,也会愈发提心吊胆。
    还有皇长子。皇长子已十七岁了,听说自去年开始已入朝听政。
    这样的年纪和身份,已很容易结交朝臣。一不留意,就会变成天子眼中的“结党营私”。
    由此可见皇次子会有多么好用。
    第98章 元琤
    况且她得封妃位, 妃嫔们前来问安、道贺俱是礼数,皇子公主却不非得走这一趟。肃太妃让元琤过来, 未必就没存与她套近乎的意思。
    徐思婉与莹妃说起这份思量, 莹妃想了想,点头:“这倒有可能。肃太妃到底年纪大了,又因太后离世大为悲恸, 愈发心力不支。她照料了皇次子这么多年,陛下不喜欢皇次子,她却是真心盼着皇次子好。如今你得封高位,背后又有徐家, 若能给皇次子当靠山真是再好不过。”
    “所以, 这实在是你情我愿的事了。”徐思婉抿笑,“不过我也不急, 还需看一看陛下的态度。姐姐也不必担心我, 我自会把握分寸。”
    “反正不是我养,你看着办好了。”莹妃轻轻啧声。
    徐思婉又问她:“恪妃姐姐近日可有什么心事么?”
    “恪妃?”莹妃美眸一转, 仔细想了想,摇头,“没听说呀,怎么这样问?”
    “也没什么。”徐思婉摇头, 回想皇帝先前的话, 心觉还是要探个明白, 莹妃既也不知情,她就只得来日寻个机会再去恪妃处坐坐。
    等莹妃也离开披香殿,徐思婉就独自歇了大半日, 暮色渐近时, 她吩咐好了念珺的晚膳, 御前宫人也到了披香殿来,恭请她与皇帝一道去后山的温泉。
    行宫后山的温泉处,建有一处单独的汤泉宫。汤泉宫里除却几方极大的汤池外,寝殿、书房、花园也一应俱全。
    圣驾到时,天色才刚全黑,汤泉宫中点亮灯火,在山间映出一抹璀璨。
    徐思婉在宫人们的服侍下更了衣,浅粉色的浴衣只薄薄一层,下遮到脚踝,上遮至胸口,玉臂露在外面。那衣料轻薄柔顺,便是浸入水里也不会坠得难受。
    她步入汤池不多时,皇帝也来了。男子的浴衣样式简单些,与寻常的中衣别无而至,只是稍宽大两分,看起来更为潇洒。
    她耳闻他渐近的脚步,却做未觉,也不回身,自顾自地撩水玩。他一步步踏入汤池一侧的石阶,待半截身子埋入水中,就伸臂将她揽住:“今日可累着了?”
    徐思婉知道他是指的众嫔妃前去问安的事,轻松一笑:“姐妹们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哪有什么累的?臣妾还见着了几位皇子公主,在殿里热闹着呢,念念也高兴。”
    她边说边坐在石阶上,他也随她一同坐下,热气氤氲里,一片安逸:“莲贵人可也去了?”
    徐思婉一怔,回想了一下,摇头:“倒没见过,陛下怎的问起她了?”
    他轻笑:“她性子不好,怕她再惹你不快。”
    “没有。”徐思婉随口应道,心里只觉得有趣。
    莲贵人性子再不好,从前也是他宠过的。不论是因为那张皮相还是为着什么别的缘故,都与他有些情谊。
    但现在,他在为了讨好她,拿莲贵人说事。
    她揣摩个中意味,笑着一喟:“臣妾还见到了元琤,一晃神的工夫,元琤都这么大了。”
    齐轩眉心一跳:“元琤不懂事,你别与他计较。”
    徐思婉露出讶色:“臣妾计较什么?”
    他一滞,似是有些意外:“他没惹你生气?”
    徐思婉听他这样说,便可知莹妃说他不喜元琤皆是真的,只消见面总要生气也半点不虚。
    按她只做不知,莞尔笑说:“没有呀,元琤很乖,也知道照顾妹妹,只是性子拘谨了些。说来臣妾倒有些心疼他,他尚不记事就失了生母,后来养母也落罪没了,肃太妃又年事已高,再有心好生照料只怕也力不从心。他看着宫里旁的皇子公主都有生母在身边,不知要有多羡慕,小小年纪,不免要觉得自己不如旁人,进而活得愈发小心了。”
    这些话说得皇帝有些动容。他再不喜元琤,那也是他的儿子。
    他不由打量起她来:“你这么想?”
    “是啊。”徐思婉一声长叹,“宫里的孩子总是不容易的。说来……”她语中一顿,眼中多了几许悲色,盈盈对上他的视线,“陛下可怪臣妾将念念的事瞒了三年?”
    他眼中一滞,她就知道他果然是怪她的,至少生过怪她的念头。
    但很快,他摇了头:“你身为人母,不愿受母女分离之苦,朕心里明白,不怪你。”
    “臣妾并无那样自私。”徐思婉缓缓摇头,“臣妾当时也想过,或许该将念珺送出来。她是陛下的女儿,就该众星捧月地长大,没道理留在冷宫之中孤孤单单的过日子。”
    他睇着她,一语不发地听着她说。
    她续道:“可臣妾后来终是有顾虑的。后宫尔虞我诈之事太多,臣妾处处小心,仍数度险些受害。她小小的一个孩子,全无力气应对那些刀光剑影,宫里嫉恨臣妾的那些人,只怕都不会放过她。”
    她说到此处,口吻中漫开深深的无奈。他一声喟叹,将她搂得更紧,语气放轻:“你若送她出来,朕自会保护好她。”
    “臣妾知道,陛下会拼尽全力护着这个孩子。可她在明,敌在暗,陛下又政务缠身,臣妾不得不担心陛下会分身乏术。历朝历代宫里都有走得不明不白的孩子,臣妾不敢拿她去赌,不能让她做下一个。”
    她的口气轻柔之至,带着作为母亲的温柔与顾虑,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不满释开。
    他沉了沉,自顾将她尚未说出的话说了下去:“这样想来,冷宫的日子倒确是平静了些。只是你独自带她长大,还要费心费力得避免消息外泄,实在辛苦。”
    “只要她能平安,臣妾又怕什么辛苦呢?”她衔起笑意,“好在现下咱们一家人团聚了,今后的日子势必都会平平安安。”
    “嗯。”他深深一应,眼中情意愈发分明,终于忍不住地将她吻住,继而一分一分吻到更深,浸在水中的手也探向她的腰间,摸索着浴衣上的系带,滑腻的触感变得动人心魄。
    足足半个时辰,汤泉宫中水声、人声交织一片,徐思婉被他从池子里抱出来时腰肢已酸软得不听使唤,长发湿漉漉地胡乱垂着,有一种颓靡的美感。
    他好像很喜欢她这副样子,她坐在妆台前擦身时,他立在身后笑吟吟地看了她许久。
    换上干净的衣服,两个人便去汤泉宫的寝殿里一起用了膳。他们在温泉中泡了许久,浑身都泡得松软,徐思婉用膳时几乎连筷子都提不起来,齐轩倒很有兴致,耐心地一直将她喂到吃饱。
    入夜,自又是一片缠绵悱恻。他难得有这样没有政务劳神的时候,便鲜见地放纵了些,拉着她逍遥了一场又一场,断断续续地从入夜一直忙到清晨。
    于是这一觉,徐思婉一直睡到临近晌午。
    睁眼间,他正坐在旁边读书,见她醒了,他的手伸过来,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歇好了?”
    “嗯。”她噙着笑点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这地方臣妾喜欢,改天再得空,带念念也来玩一玩。”
    “好。”他欣然点头,她想了想,又言,“臣妾瞧山脚下的风景极好,只是缺少遮蔽,盛夏里不免太热,若能有个回廊就好了。夏日里坐在廊下小坐,必定惬意。”
    他随口就说:“那朕命人为你修一条回廊。”
    “不必。”她立时摇头,“臣妾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陛下不必为臣妾大兴土木。”
    “一条回廊罢了,这算什么大兴土木?”他失笑,略作沉吟,又言,“修个回廊,再修个亭子,亭子里扎个秋千,日后可以让念念玩。”
    她闻言不再多劝,只抿起沉静的微笑,好似沉浸与一些美好的幻想。
    但其实……是的,她就是要让他为她大兴土木,从一条回廊、一方凉亭开始,她会谨慎地让每一份索取都不过分,但她会索取更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就要如那蚁穴一般,一点点地让大魏本就不算充裕的国库更空虚一些。
    .
    二人在午后才回到行宫之中,徐思婉回到披香殿时,念珺正跟着唐榆念书。她先去厢房看了看她,俄而发觉房门处有人影鬼鬼祟祟,目光就划过去,不及看清,那身影就缩回了门外。
    “谁?”她扬音,凝视房门片刻,元琤缩手缩脚地迈进门槛,向她一揖:“倩妃娘娘安。”
    “元琤。”她见是他,就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元琤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地走到她面前,小声道:“肃太妃让我来向娘娘问安。”
    又来问安,肃太妃的意思已很明显了。
    徐思婉睇着他:“肃太妃还说什么了?”
    “还……还说……”元琤似乎有些畏惧,用力咬了咬下唇,陷入沉默。
    徐思婉哄道:“说吧,不妨事,本宫不怪你。”
    “肃太妃说……”他又支吾了半晌,终是将心一横,“说让我唤娘娘倩母妃。”说完,他的神情已然紧张起来,“娘娘会生气吗?”
    “自然不会。”徐思婉勾起笑容,元琤一怔,小脸上终于也绽开笑意。
    徐思婉心念微动,看了眼念珺,摸了摸她的额头:“念念,晚膳时母妃带你去父皇那里吧。”
    “好——”念珺拖着长音应下,徐思婉又看向元琤:“元琤一道去。”
    “我不去!”元琤立时向后一退,笑意顿时消失殆尽,只余不安,“父皇不喜欢我,我不去!”
    “没有那样的话。”徐思婉笑容不变,“昨日陛下还提起你呢,你若不去见一见他,倒让他生气。”
    “生气”这两个字如料击中了元琤的弱点,从小不被善待的孩子多会察言观色,怕极了长辈生气。
    他于是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徐思婉再度问他“一起去用个膳,可好?”的时候,他立刻小脸紧绷地点了头。
    徐思婉只做不知他心中的惊惧不安,见他点头就不再多哄什么。对齐轩的孩子,她到底是生不出多少善意的,能这般悉心照料念珺,是因为在她眼里,徐家的血脉更为重要。
    徐思婉便着人去向肃太妃回了话,说让元琤在她这里多留一会儿。肃太妃如料没有异议,倒让人送来了几身元琤的衣裳,道是小孩子顽皮,怕玩脏了衣裳没的换,总要事先备下。
    但元琤最多不过在她这里待上半日,若只为玩脏了更换,最多两身怎么也够了。徐思婉看着肃太妃送来的那七八身衣裳,心里清楚她的意思,就着花晨去回话:“你去告诉肃太妃,大可不必这样麻烦。本宫这里有许多新得的衣料,改日会让尚服局依着元琤的身量做几身新的留下。”
    这样一来一往,肃太妃自会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你情我愿”,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想来不必她去多费口舌,肃太妃就会找个合适的契机向皇帝开口,她只需等就好了。
    傍晚时分,徐思婉带着两个孩子一同离开了披香殿。因披香殿离清凉殿极近,她便未乘步辇,只当悠哉地散一散步。
    念珺一贯活泼,招呼着唐榆和花晨跑在前面,一路躲躲藏藏地疯闹。元琤则明显地性子沉闷,一路都低着头,一语不发地跟在徐思婉身侧。
    徐思婉亦无心与他多搭话,就这样沉默地往清凉殿走。
    眼见清凉殿离得不远了,念珺眼睛一亮,喊道:“看谁先到!”
    说完就一拎裙摆,欢呼雀跃地朝清凉殿飞奔。
    唐榆和花晨心领神会,作势提步追她,却始终比她慢上一步。待离清凉殿更近一些时,二人就将脚步压得更慢了些,念珺未有察觉,自己铆足力气冲进殿门,才终于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扭头看他们。
    唐榆弯腰支着膝盖,假作也跑累了,笑言:“公主赢了!”
    念珺欢呼雀跃,望见徐思婉离得还有很远,远远地喊起来:“娘,你快一点!”
    “来了。”徐思婉扬音笑应,身侧的元琤却打了个哆嗦。
    天子寝殿不是能这样吵嚷的地方,他曾因为差不多的缘故被父皇责备过两次,从此再也不敢了。
    可念珺哪里知道这些,等徐思婉应完声,她便注意到唐榆与花晨都不再上前,歪着头又喊:“你们进来呀?”
    他们却不能进清凉殿接着陪她疯,唐榆便摇摇头:“跑得累了,我们寻个地方歇一歇,公主也歇歇。”
    念珺不解道:“那进来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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