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曾经跟迟晏说过自己想要成为大明星的愿望,他没想到迟晏竟然记得,还拿这话来安慰他。他闷声笑起来,被窝里都是潮湿而欢快的空气:“你说得有道理。以后「大明星」再打架,那都是要收演出费的!”
应煦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
迟晏是他最忠实的听众。
微信上那一个个冰冷又有趣的文字变成了青年欢快的声音,那声音近在咫尺,好像无形的手拉着迟晏,为他铺开生活的美好画卷。
他就像这三月春光,无声灿烂。
谁靠近他,都会被他温暖。
应煦,应煦。
应是和风煦日,入他心怀。
说着说着,应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迟晏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他们共赴梦乡,嘴角微扬……
第二天,应煦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已经大亮。早晨的风从翻飞的窗帘间吹来,吹散了室内淡淡的百合香气。曾经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助理先生已经到岗,而他同为打工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应煦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先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迟晏坐在床上翻看着李政清新送来的文件,听到应煦的动静,声音温柔动听:“早安,小煦。”
“早安,迟先生!”
应煦说着,动作没停,他飞快跳下床,穿好鞋袜,把外套一罩,用手抓抓睡乱的头发,那慌张的样子让迟晏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害怕迟到的兔子。
迟晏看得好笑,他告诉应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脸刷牙,不要急,李政清会送你去学校。”
应煦顿时放下心来。
洗漱完毕,迟晏冲他招招手:“来吃早餐。”
李政清上前,把床头柜上的餐盒打开。热气蒸腾,然后散开。餐盒里一层是虾饺,一层是蟹黄包,蒸得玲珑剔透,能看到薄薄的面皮里鼓鼓囊囊的馅儿,勾得人食指大动。
碗筷、蘸料悉数摆好,李政清让开一步:“迟总,应先生,请。”
应煦要给自己提椅子,李政清十分殷勤,提前帮他搬好。
“谢谢……”应煦看他,似乎在考虑要怎么称呼他。
李政清很有眼色:“我叫李政清,应先生,你叫我小李就好。”
应煦:“……”
可你看起来不小了。
应煦老觉得这位李助理似乎在他前面谦卑得过分了,在送他去学校的路上也是如此。他似乎时刻严阵以待,想应煦所想,急应煦所急,这样一来反而搞得应煦怪不自在,毕竟他可不给人家发工资呐!
到学校了。
李政清刚停好车,火速开门下车,赶到后排给应煦开车门。
“应先生,您请。”
应煦没忍住说:“李助理,你叫我应煦就好。”
李政清神色恭顺:“好的,应先生。”
应煦:“……”
应煦无法,只能接受他的热情。
这天应煦只有上午排了课,下午没课,奶茶店那边从六点半开始上班,他难得有一下午空余时间。迟晏听说了,在他埋头吃虾饺的时候便和他约好了午餐,要他去医院陪他。
应煦当然是不……会拒绝啦!
别说他本来就很乐意和迟晏相处,单是迟先生报给他的午餐菜式,就令他馋到不行,才吃完早餐就开始惦记午餐了。
“应先生,中午十二点半,我来这里接您?”
李政清看了眼腕表,迅速确定好时间,他用征询的语气,好像面对个大客户似的。
应煦忙说:“李助理,你不用专程来接我。你公务繁忙,我自己过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李政清语气殷切:“您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您是迟总的……客人,我自然要谨遵他的吩咐,为您服务。请把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中午我联系您。”
应煦无法,只能给他个电话号码。
李政清站在车旁,目送应煦进了校门,才坐回车里。他先给迟晏汇报了「工作」,以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一种近乎邀功的语气,然后心情愉快地开着车,往公司驶去。
迟晏的回复很快就到:“做得很好,中午准时。”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令李政清如闻仙乐。
他就知道,他做对了!
李政清忘不了早上的事——当他踏着晨露走进迟总的病房,正欲开口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迟总冲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他示意他别做声,同时目光往左看,看向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沉沉的青年,眼神温柔。
李政清在迟晏身边呆了那么久,早习惯他用温和伪饰自己,然而那一刻,在迟晏的神色里他看不到半分阴翳,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像巨龙守护自己的宝藏——他们迟总,也会有在意的人?
李政清看向缩在被窝里的青年,才发现他们曾经见过几面。
他似乎叫……应煦?
“应煦!”教室里人流渐渐散去,谌致远一把抓住应煦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你小子要往哪儿去?你才出了车祸,你就不能消停点么?!走,食堂吃饭去,一会儿给我看看你的伤,除了脸上,别的地方还有么?知道你不爱擦药,但是我们学表演的,脸上的伤可轻忽不得,这张脸可是你吃饭的本钱呢。”
谌致远跟个老母鸡似的絮叨个不停,他把应煦夹在胳膊底下,好似夹了个娃娃。应煦个头也不算矮,却不及他高大,此时被他委委屈屈地压着,不免皱眉。
“好了,致远,今天我不去食堂吃饭,回头再跟你说。”应煦说着,拉开谌致远的手,“我今天中午有约,得赶时间。”
“哟,有情况啊。”谌致远促狭地看他,挤了挤眼睛,“男的女的?我们学校的还是校外的?”
应煦见不得他这副表情,一个巴掌呼过去,盖住他的脸:“是朋友,朋友,你别多想!”
谌致远的脸部肌肉在他的掌心里动啊动的,嘴巴仍不安分:“我没多想,倒觉得你可以多想一想,平时我们兄弟要约你多难啊,你这会儿钱都顾不上挣,着急忙慌要去见人家,不是搞特殊么?”
应煦被他呼出的热气蒸得手掌烫红,他的心口也像被炭火炙着一般,顿时缩回手:“我不和你说了,回头请你喝奶茶!”
谌致远见他步履匆匆,还在后面高声喊着:“封口费呀?一杯奶茶可不够!”
可以。
很好。
奶茶也没了。
应煦咬牙切齿,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赶紧走出校门,就见李政清已经在等他了。
“应先生。”
行吧,他还是这么客气。
应煦已经懒得纠正他了,冲他点头示意,上了车。
车子启动,正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几个学生都伸长了脖子。不知是谁撞了黄海洋一下,急道:“洋哥,你看,应煦那家伙又换男人了!”
黄海洋才来上学,他两边脸颊鼓得像馒头,一只脚一跛一跛,被人问起,就臭着脸说自己是摔的。这话难以取信他人,毕竟他的鼻梁都没事,没道理摔伤两边脸颊,只是大家都清楚他脾气大,不好八卦他。
没想到黄海洋经这一「摔」,竟像变了个人似的。看着应煦坐上豪车,他也不羡慕了,整个人冷漠颓丧,只道:“不要再招惹他,代价你们承受不起。”
三天了,他的脸还是痛得厉害,那是他爱嚼别人舌根的惩罚——修理他的人是这么说的。黄海洋只是想起那个阴暗潮湿的巷子,想起那两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就觉得一阵胆寒,伤腿神经性地抽痛。那个人还联系他,要他再给他做事,可他从来没告诉过他,还有人护着应煦,为应煦撑腰,甚至雇人来揍他!
那个人听了他的控诉,陷入沉默。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恨恨的声音:“魏连霄,魏连霄!你竟然铁了心护着他……”
他才知道,收拾他的人是魏连霄,应煦的前男友。
他们俩余情未了,他去掺和什么呢?
平白做了别人手里的枪。
黄海洋想明白了,但又有什么办法?经此一次,他算是看明白了,在权势面前他比地上的蝼蚁还要渺小,魏连霄只是掸掸灰尘,他就要痛上很久,联系他的那个神秘人也是一样吧?他们神仙打架,他是再也不敢涉足了,甚至连愤恨的念头都不敢生出。
与此同时,远扬集团总部。
魏连霄刚结束一个会议,他理着衣袖上的袖扣,正大步流星往办公室走。会前张旻匆匆来报,给他带来了有关应煦的新消息,他赶着开会没时间听,此时不免有些期待。按照他对应煦的了解,那家伙是时候低头了。昨天张旻就说,他派去a大的私家侦探根本没见着应煦,听说他请了个病假。
呵,急生病了?
魏连霄有些讥诮,觉得这样也好,生完这一场病,应煦那不该有的傲骨也该软下来了。
他今天该去看看他了,给他带去合同,还有他的关心。应煦会明白的,只要他乖乖的,他会好好待他,但他要是敢亮爪子,绝对讨不着好果子吃。还真是让人期待啊,生病的应煦会是什么样呢?剥开那层倔强的外衣,脸色潮红,嘴唇苍白,虚弱病态的表情应该也很……可人疼吧?
魏连霄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自己浑然不觉,被阳光浸透的玻璃窗却照出了他的愉悦。
“魏总!”
高跟鞋在瓷砖地面在敲出清脆的响声,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魏总,请等一等!”
魏连霄回头,皱眉看着追上来的女助理:“在公司跑什么跑,像什么样子!”
“是,魏总教训得是。”
女助理低眉顺目,她没有辩解自己其实没跑,只是走得比较快这个事实。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清楚,魏连霄也清楚。魏连霄只是随便找个理由冲她发难,毕竟,她是魏董事长——魏连霄的父亲留在他身边的人。
每一只雄鹰都想做天上唯一的王者,哪怕他的父亲尚未老去,他也不想再被他束缚。但他又不得不听他的话,因为他还有几个「乖顺」的,善于讨好父亲的「兄弟」对他这个位子虎视眈眈。
“有什么事赶紧说。”
他的声音很不耐烦,但却不能否认,这是他对父权的示弱。
女助理口齿伶俐,一口气把魏董事长的话转达完毕:“迟氏的掌权人迟晏出了车祸,董事长希望您能去探望一下迟总,毕竟迟氏是我们生意上重点要争取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魏连霄轻嗤一声。
老头子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迟氏的生意蒸蒸日上,而他们远扬呢?他们就像是一艘豪华的破船,内里千疮百孔,强撑着表面的光鲜。他到底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是不肯服输呢?
“魏总……”
女助理还要说些什么,被魏连霄直接打断。
“废话少说,告诉父亲,我去。”
他的眼底,闪烁着勃勃的野心。如今是他们攀附迟氏没错,但早晚有一天,他会侵吞迟氏,建设属于他的商业帝国,把迟晏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