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没有他那么多话,对唐榆拱了拱手,转身就找来其他小弟子吩咐下去了。同尘见状又是一挑眉,这回却没有再说什么。
唐榆倒是有吩咐给他:“你替我瞧瞧师父现下方不方便,我有事要请教他老人家。”
“你怎么不去?”同尘皱眉不解,“以师父的性子,听见是仲裁来访,哪有不方便的。”
“正是这样,才要你先去看。”
唐榆说着却是看向了营地外的某处,有些仓促地结束了与他的交谈:“我还有别的事,师父那里就交给你了。对了,妖蛊的事记得与他也提一声,你护好师父,我担心……同样的状况,此后怕是少不了。”
同尘闻言面色一凛,隐隐发狠道:“你放心,就是我自己出了事,都不会让师父那里有半点问题。”
唐榆看样子还想交代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匆匆便抬脚往营地外走去。同尘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并肩站在一处断崖边上,白的那个微仰着头远眺天际,黑的那个垂首俯视崖下冰湖。
是那诡道传人和大名鼎鼎的雪中客?
唐榆找他们能有什么事……
……
“监天道友,他、他这是怎么回事?”
“施展秘术前我曾告诫昆前辈,此术于被引渡者风险极大,或许有损心魂。”监天似乎叹了叹,沉默良久才道,“舍弟为他引渡时便察觉他神魂不比常人稳固,何况又经秘术六度动摇……”
“六次?!”长仪惊讶地瞪大了眼,“可我明明只经历过那幻境三回。”
“此术本就不易成功,自你失去踪迹以来,昆前辈几乎日日尝试……其实早在初次施术后,他的神魂便已现动摇之兆。我本劝其徐徐休养再行尝试,可昆前辈坚持如此。”
长仪闻言,心底霎时百感交集。难怪第一和第二次幻境间隔了那么久,昆五郎神魂不稳的状况她是一早知道的,这人每回动用秘术想必都不好受,这么多天……只怕是硬撑着生生坚持下来的。
她看向窗棂后隐约可见的那道挺拔身影,自从发现昆五郎的异样,她与监天便避到院子背着他商量对策了。至于是什么异样……
昆五郎似乎失去了些记忆。
或许更准确说来,是“错乱”了记忆。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身为偃甲以后的事情,千年前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后来的什么青羊山、仲裁院。甚至在长仪一路替他回溯着说起那场妖魔之战时,他还显得格外惊讶与不可置信——竟是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
可他却又记得长仪是“阮家的道友”,因为据他说他曾在剑宗的宗门大比上见过前来观礼的长仪。天知道长仪听到这句话时简直眼前一黑,那分明是幻境里的事情!真正的宗门大比那时,世上哪有阮长仪这个人?
在如今的昆五郎眼里,他刚刚闯出了些名堂,有幸得了道界同仁抬举的“剑尊”名号,长辈兄弟俱在,天下河清海晏,正是最为风光,也最了无忧虑的时候。
要是现在和他说剑宗已经没了,他的长辈兄弟结局都不怎么好,他自己也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不说他能不能接受,长仪自己也不忍心戳人伤疤。事实归事实,亲口对当事人说出这些,总叫人觉得分外悲哀。
也分外残酷。
第258章 记忆
长仪远远瞧着窗后那道身影,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想法。监天就在她身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昆前辈如今……大约受了前尘境误导,错将引渡时的经历与现实混淆了。”
“可那应该都是他千年前的经历,又怎么会影响到后来的记忆?”
监天收回视线,再看向她时就仿佛带上了几分深意:“神魂动荡之下,发生何事都并不出奇。轻则神志委顿,重则自此癫狂如痴儿,如今不过少些记忆,已算是万幸了。再者……”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我虽与昆前辈相交甚少,但前尘境所唤起的皆是被引渡者最为深刻的记忆,且必然与羁绊相关。如你二人这般情状,此前从无记载。”
长仪抬眼看着她,听她继续道:“以我浅见,昆前辈眼下如此,或有缘由二者。其一便是你二人羁绊尚浅,不及他一人的往昔深刻,故而被前尘境中旧忆所扰,以为此身仍在千年前的旧梦里。其二……”
监天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迟疑。长仪看明白了她的顾虑,叹息着接上了她未尽的话:“另一种可能,只怕是他下意识不愿想起那以后的事情——换成是我,我也会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场战事以前就好了。”
“……”
监天一时默然,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长仪自己想通了,勉强扮出个笑模样来:“罢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不过是猜测,还是早些为他将神魂养好要紧。”
“啊,差些忘了,监天道友才施了术法,还是暂作补养歇息为好,昆五郎这里且交给我看着……至少他还能认得我。”长仪故作轻松地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拉住她又问,“仲裁那边可是已经得知我的消息?我若是想和昆五郎一起到青原上去寻他们,不知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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