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认识藤原梦晴的人经常会觉得她就像在梦游一般生活,或许也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必要清醒过来。
为什么要清醒呢?
她不需要也不想忧虑其他东西。
身体对于她来说只是会禁锢灵魂的存在,但她不在乎的东西,至始至终都有人自愿替她看顾。
为了实现她的理想,她的目的,在这些人眼里,大概自己做出的一切牺牲都是必要的。
藤原梦晴的“傲慢”从来不源于自视过甚,而是源于她几乎真的能够达到任何目的而不用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对危险丧失了规避的本能,对于可能受到的伤害也毫不在意。
工藤新一过去常常自信于自己的推理能力,但与此同时他依旧会承认自己有做不到的事情和解不开的谜题。
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身体由青年变成孩童,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随时都有被组织灭口的危险。
但究其根本是他错估了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真的对危险毫无畏惧。
来不及因为她的失望而难受,哪怕分手现在也都只是次要的事情。
工藤新一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他不知道这种情绪的来源,却依旧无法抑制地焦虑起来。
此刻不是用逻辑来推断的时候,他一把抓住藤原梦晴还未完全收回的右手,急切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好好休息。”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藤原梦晴甚至对他笑了一下。
那股不安迅速像野火一样蔓延。
工藤新一立刻补充道:“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过看轻你的想法。”
藤原梦晴的身体的确柔弱,却并不是他选择独自面对的原因。
他只是觉得藤原梦晴不需要,也不应该因为他的错误而担惊受害。
隐瞒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时光倒流,重来一次的话,他或许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吗?”藤原梦晴对此产生了怀疑。
工藤新一坚定地回答道:“没有。”
“这样啊。”她略带敷衍地回应了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否相信了他的话。
工藤新一的思维在药物的副作用下逐渐乱作一团,然而对危险的直觉却始终提醒着他,如果不再做些什么,可能就真的要出事了。
“我……”他的脸颊不知是因为身体还是其他原因而变得通红。
此时咖啡厅内的人虽然不多,他们之间的谈话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周围不少顾客的注意力。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眼睛一闭,终于将那句迟到了许久的话说出了口。
“我错了——“
“不够哦。”藤原梦晴一把将面前的饮料推到旁边,让他们之间除了桌面以外再无其他东西相隔。
“……”
工藤新一睁开眼睛,少女正神情专注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时间渐渐流动,在沉默的氛围中,藤原梦晴突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继续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将之前借阅的《金甲虫》拿在了手上。
轻轻迈开步伐,她刚要从工藤新一的身边经过时,手腕忽地就被人拽住了。
藤原梦晴微微低头,便看到他略被汗湿的发丝挡在眼前,漂亮的钴蓝色瞳孔中隐约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见她望过去,他将额头贴在了她的手背上,不敢再去看她。
“我喜欢你。”沉闷的嗓音中带着一点嘶哑。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或许也是他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感战胜了羞耻。
工藤新一几乎从未如此直接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做到自己承诺过的事情才有机会获得她的原谅。
“然后呢?”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声音越来越小,夹杂着痛苦的喘息,他轻声地重复保证道:“真的,不会了。”
身旁的人没有出声。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肌肉产生了一阵生理性地抽痛。
“是不是要变回去了?”
“嗯。”他回应道。
“这次不用先离开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变回原来的样子将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工藤新一自然比任何人清楚,然而此刻他只是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
“笨蛋……”
微凉的手指搭上他的眼睫。
面前的人似乎是半蹲了下来,轻浅的吐息拂过他的耳畔:“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啊。”
“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在朦胧又清晰的话语里,工藤新一的视野逐渐消融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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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流水。
和式的庭院里零星分布着几颗翠植。
面朝庭院的房间门大敞着,茶叶的香气像云雾一样浮动于微风之中。
“这是?”
工藤有希子将案几上的纸张接过,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她伸出手轻轻将装订好的封面翻开。
茶案另一边的人原本还想补充几句话,但随着工藤有希子的意识短时间内逐渐沉浸于那整齐排列的墨迹间,她便将一旁架于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提起,安心地为她添上一份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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