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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阚云开道,“你想陪我去吗?”
    顾煜说:“明天上午还有会要开。”
    “那你问什么?”阚云开盖好饭盒,侧身面对顾煜,面色沉沉道,“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去买裙子,然后好和我说再见吧。”
    随即她自我否认道:“不是说再见,是再也不见。”
    窗外的口号声显得刻意,阚云开眸色冷寂,视线不曾偏转,灼灼而视。
    顾煜撞见她疏离暗淡的双眸,被这一瞬的冷僵感低温灼伤,他道:“没有。”
    阚云开追问:“没有什么?”
    顾煜相视道:“没有想和你说再见。”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在未来不过几个小时后就会失效过期,就像是面包店打烊时,那些被丢弃在黑色塑胶袋中无人青睐的欧包,只见得片刻光亮,一到夜晚便会尘封。
    *
    从食堂回会议室的路上,傅晋之搂着张赫的肩膀调侃说:“你们老大是不是喜欢阚老师?以前他哪是会给人端茶倒水的主?”
    张赫斜眼护短说:“这问题你还是去问本人吧,问我多不合适。”
    傅晋之接着说:“我记得你们在锡勒救下的那个姑娘也姓阚吧,是不是就是她?这个姓挺少见的。”
    张赫“嗯”了声,淡淡说:“是她。”
    “英雄救美啊。”傅晋之拍拍张赫的衣领,阔步走出两步,“你们老大要是对人没意思,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张赫上前抓住傅晋之的胳膊,呵斥劝告道:“我劝你别这么干,她早晚是我们的人。”
    傅晋之套出满意的答案,嘴角噙着狡黠得意的笑容。
    李行从后狠狠踹了张赫一脚,忿骂道:“你是不是傻?三言两语就把你话给套出来了,你要是落到敌人手里,绝对是个叛徒。”
    张赫趔趄平衡站稳,待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显然为时已晚,他辩解找补说:“你可以怀疑我的智商,但请不要质疑我对党和国家的忠诚好吧。”
    一行人回到会议室,顾煜扶着阚云开从休息室出来,傅晋之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演习训练那日起疑的种种,在今天张赫的言语和顾煜的行为双重证明下,全得以解释。
    张赫看见顾煜手中仅有一个洗净的饭盒,遂而问道:“老大,你怎么就拿了一个餐盒?你没吃啊?”
    顾煜说:“不饿。”
    阚云开还扶着顾煜的手臂,她抬头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喃道:“没想到……你也骗人啊。”
    顾煜只感觉耳边一阵酥麻,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唤起激素调节机制,泛红发烫的耳根难藏。
    他想松手让自己尽快恢复理智,自欺欺人的假把式罢了。
    会议后半程,顾煜偶尔配合回答问题,不再看长桌对面的人,他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放在下周的演习战略部署上,参战人员,武器部署,营救方案,烂熟于心的策略一遍遍被他用来掩饰私欲。
    阚云开心中却是雀跃欢喜,如果说顾煜能压制内心的情感,保持理智不表达,那发红的耳侧则是最好的证明
    ——他对她并非全然无意。
    研究进展顺利,王磊名交与阚云开的任务基本完成,浏览电脑上的会议记录,阚云开哀怨叹气,接下来的一个月,成山的资料可有得受。
    暮色降至,冷风袭身,昼日暖阳的温柔未加延续,阚云开长裙外只穿了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走出大楼,不禁寒颤。
    先前不知会议几点结束,阚云开并没有通知司机来接她。
    见状,陈自臣安排道:“张赫,你开车送一下阚老师。”
    张赫对傅晋之的话耿耿于怀,他为下午的愚蠢行为弥补道:“陈指导,我还得回家准备婚礼的事,再不出现,我新娘要跑了,顾队有空,让他送阚老师吧。”
    语落,他冲阚云开眨眼,口型说道:“不必客气。”
    陈自臣年纪渐长,对小年轻间的暧昧故事敏锐度不足,“也行,顾煜你去一趟。”
    阚云开还在为适才得逞而沾沾自喜,眉眼弯弯笑道:“那麻烦顾队啦!”
    顾煜不做无谓的推脱,对她说:“你在楼里坐着吧,我去开车。”
    “等等。”阚云开叫停他的脚步。
    顾煜转身问:“怎么了?”
    阚云开说:“坐太久了,我想活动一下,我们一起去吧。”
    顾煜说:“外面很冷,你穿这么点走过去应该会感冒。”
    “你好像我爸啊。”阚云开解释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爸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顾煜:“……”
    阚云开坐在副驾上,微微侧首转向驾驶座。
    华灯初上,道路两侧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顾煜身上,霓虹折射衬得他五官立体突出,昏暗的驾驶舱内多了几分情调。
    顾煜确定地址道:“还去上次那里吗?”
    “和之路,我回我爸妈家。”阚云开想了想,接着说,“不如我请你吃饭吧,中午你为了给我送饭都没来得及吃,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欠你的我是还不清了。”
    顾煜说:“不用了。”
    “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这辈子栽过的跟头都在你身上了。”阚云开不悦,“你是嫌和我一个‘瘸子’吃饭不体面?我好歹长得还不错,带出去也不算丢人吧,至多被人非议一句‘可惜了’。”
    顾煜无奈笑笑:“我今天要回去看我妈妈,之前工作很忙,很久都没见她了。”
    “好吧,这个拒绝的理由还真是没法让人生气。”阚云开沮丧垂首,手指卷着头发自顾玩着,“你刚才讽刺的笑容什么意思啊?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吗?”
    顾煜闷笑答道:“挺好看的。”
    阚云开问:“那之后能约你吃饭吗?”她凑近些,故意含混暧昧道,“夜宵那种。”
    顾煜说:“不忙的话,午饭比较好。”
    得到肯定如愿的回答,阚云开坐正身子,她偶然瞥见角落的纸条,弯腰费了些力气拾起,她说:“你车很久没开了吗?怎么还有人往里丢垃圾?”
    顾煜疑惑,“有什么?”
    阚云开摆弄手里的纸条,翻过页面,猩红的字样映入眼帘,她一字一顿念道:“刑、宗、酩。”
    顾煜倏然一脚刹车停在路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清灰的路面上留下几道浓重的碳黑胎痕。
    若非二人谨遵交通规则带好安全带,惯性足以让其飞出。
    行路中央路过的车不多,没有造成交通意外。
    “你疯了吧,虽然我欠你几条命,你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讨回去吧。”阚云开心有余悸,脊背撞在座椅上,她捂着胸口缓神。
    顾煜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方向盘,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颌边肌肉颤抖,细碎微凉的汗珠顺颈而下。
    阚云开茫然失措,“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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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双更合一)
    顾煜心跳紊乱, 喘|息|粗|重,手背青紫色的血管偾张,隐隐血腥味在车舱内飘荡环绕, 那张字条掉在中控台的缝隙里。
    回忆再次如夏日夜晚中纷扰的蝉鸣声,不停地攻击神经末梢, 在每一个他即将拥有幸福的可能瞬间。
    他便知道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阚云开说服自己镇定, 手掌缓缓覆上他过分紧张的手背, 揉搓着他的腕骨指节,试图解救他僵硬的手指,说:“要不先把车靠边吧。”
    顾煜仿佛聆听指挥的机器人, 失了思考能力, 机械重复听取指令, 重新挂挡转向将车子停在寥无几人的人行道旁。
    间或驶过的汽车如影, 阚云开抬手关了电台, 从包中拿出纸巾, 俯身越过二人间的阻挡, 轻拭去顾煜脸颊的汗珠。
    顾煜陡然握住阚云开的手, 十指交握, 像是抓住了黑夜中的救赎, 如是片刻解脱。
    阚云开不明内情,就像那日从戒毒所出来一般, 她同样不问不言, 只知道此时, 他需要她就好, 她另一手搭在二人的指间, 柔声问:“还好吗?”
    顾煜失声, 相握的手掌温度相汲, 他低首睨视阚云开沾血的手指,瞳色一沉,拇指大力抹擦着那片血迹。
    指尖摩擦的痛感异常,阚云开不明所以地想缩回手,却挣脱不开,她瑟缩着肩膀道:“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顾煜意识归拢,修正出格的行为,他放开阚云开,捡起那张带血的字条放进口袋,揉了揉太阳穴,“送你回家。”
    阚云开说:“再坐一会吧。”
    “没关系。”顾煜哑声道,“走吧。”
    顾煜启动车子,开往和之路,返程途中,二人各怀心思不再言语。
    顾煜给人的印象从来沉稳,今天反常的脆弱如一记闷棍敲在阚云开后颈,久久难以平息。
    戒毒所再遇,疗养院背后,他压抑天性本能的拒绝,对倒计时的恐惧与后怕,以及适才的愕然失态。
    碎片化的画面丝丝缕缕,编织成有缺陷的网,看不清其中原委。
    方才顾煜对她一瞬的需要,从眼尾流露的情切,总不是假。可之后转圜的晦暗与淡然又是何意呢?
    顾煜问:“哪一栋?”
    阚云开臆想的思绪回銮,透过挡风玻璃向前张望,“前面,梧桐树后那栋。”
    车子平稳停在老式小院外,几片未落尽的梧桐落叶洒洒飘落在车顶,逐渐不稳,滑向雨刷。
    阚云开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真的没事吧?是不是我刚才说了……”
    顾煜手臂青筋凸起,为救她所受的枪伤瘢痕憎目,情绪尚未完全剥离,他说:“和你没关系,回家吧。”
    阚云开思忖半晌,手指轻抚顾煜的耳垂,问:“你现在需要我吗?”
    置于档位的手抬起,合实,他很想说:“需要。”
    阚云开还欲说些什么,副驾的车窗被人敲响,顾煜放手,她转头看见一张熟悉清俊的面孔,欣喜开门下车。
    出于礼节,顾煜同样下车示意。
    阚云开亲昵地摇摇男人的手臂,“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男人朝着阚云开的小腿看去,“腿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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