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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后,王磊名单独叫来阚云开谈话,他放下手中资料,坐在办公椅上,“阚老师,是在苏国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汇报虽做得全面专业,但是个人状态不佳。”
    阚云开说:“王主任,我放弃今年的职称评选,您可以优先考虑王老师和赵老师,未来的几个月……”
    她停顿几秒,权当保守估计,接着说:“未来的几个月,我能申请只上课,不坐班吗?”
    王磊名说:“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按理来说,今年的职称评选你没有问题,放弃实在可惜。”
    阚云开不想引来无谓非议,简单说:“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如果可以,还请您不要告诉我母亲。”
    王磊名沉默片刻,仔细思量答复说:“好吧,你是个有能力主见的人,想必与我说这些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我尊重你的决定。”
    自那天过后,阚云开在这偌大的城市中,基本过上三点一线的生活,更准确的说,是两点一线。
    学校和医院。
    她偶尔回公寓洗澡更衣,其余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呆在医院。
    回国第二天,阚云开跟随封维回父母家吃饭,刘美云开启新一轮的游说相亲活动,封维眼见阚云开招架困难,便善意撒谎道,阚云开和楚牧在谈恋爱。
    既能解决不必要的麻烦,又为整日待在医院寻得借口,同时,楚牧也摆脱母亲的紧箍,一举三得的行为,似乎没有拒绝“假男友”的理由。
    楚牧提供能力范围内的最大帮助,角色代入感十足。
    善意的谎言,背叛的感觉。
    小半个月过后,四月二十六日。
    一个双重意义的日子,哪怕相隔万里,也应该共同庆祝。
    可如今,双人舞剧变成阚云开一人的独角戏。
    没有鲜花,没有蜜语,没有热吻,甚至得不到一丝回应。
    半月前,王韫高血压病发,住院治疗近一周,血压得以恢复,她艰难消化接受顾煜的伤情。
    阚云开时而在两间病房奔波游走,但她唯有在王韫休息睡眠的时候才敢进门小坐,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王韫。
    王韫在icu外的走廊瞥见楼梯间的阚云开,她推开安全门,确认道:“阚阚?”
    阚云开按灭手中虚燃着的烟卷,转身道:“阿姨。”
    王韫放下手中的水壶,轻声问:“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阚云开接过王韫手中其他的物品,与她坐来长椅。
    知子莫若母,王韫了解顾煜,能迈出这一步实属不易,她叹息说:“我知道既然顾煜选择和你在一起,就绝不会隐瞒。”
    王韫内心煎熬,顾煜多年都不愿意拥有自己的小家,阚云开的出现终于让他的生活出现明媚的转机,可现实摆在眼前,顾煜能否清醒康复,就像是拉斯维加斯赌场中大亨的豪赌,成败难料。
    她和顾煜都不可能让阚云开等待一个不明未知的结果。
    “顾煜现在这个情况,你……”王韫泫然泪下,极力克制情绪,“就算你不等他,他也不会怪你。”
    王韫说:“这半个月辛苦你来回跑,你时时去照顾我,我都清楚的。”
    王韫抬眼看向病房中人,没人比她更希望顾煜恢复生机,她遗憾说:“你还年轻,我们不能耽误你。”
    阚云开握住王韫置于膝上的手,坚韧说:“阿姨,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但至少现在我想等他,我相信他会醒的。”
    相信,不仅在贫瘠的土地埋下希望的种子,也是无籍生活中支撑她的隐形力量。
    王韫说:“今天是顾煜的生日,你进去陪陪他吧,我不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
    恰逢楚牧值班,阚云开清洁消毒更换无菌服,和楚牧一起走进icu。
    前些天,她每天都会陪顾煜在病房中静坐须臾,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发呆。过了探视时间,她就按时出去吃饭,然后再回走廊坐歇,循环往复。
    她想用实际行动告诉顾煜,她没有放弃,你能不能也努力醒过来。
    阚云开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勾起顾煜的三根手指,指尖相贴,恍若隔世,他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倾身将面颊贴在顾煜的指背上,兀自低喃说:“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受重伤吗?现在躺在这里算这么回事儿?”
    她鼻翼微微翕动,“我告诉你哦,在苏国买的那对戒指已经被我扔了,你要是再当睡美人,我就把那枚dr也扔了,让你一直当大龄单身汉。”
    “还有,在我爸妈眼里,你的主治医生,我的前相亲对象,才是我的正牌男友。”话及此,顾煜左手食指轻抬起,指腹如鹅羽轻滑落般浅浅一触。
    微小的细节喜人,阚云开乐不可支,当即叫来楚牧检查,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不过是正常的肌肉反应罢了。
    耳边的检测仪滴滴答答漠然作响,屏幕上红绿色的线条交错波动,她勾起那根方才给予她希望的食指,惋惜道:“队长,我还以为你又吃醋了。”
    “臭混蛋,生日快乐。”
    *
    入院一月后,顾煜情况稳定,被转入普通特护病房,但依然未见苏醒迹象。
    时间流动,暗自蹉跎。
    五月,晚春,天朗气清,嫩柳蓄势,顾煜没醒。
    六月,初夏,雨阳交替,翠色千里,顾煜未醒。
    七月,酷暑,骄阳似火,梧桐叶茂,顾煜还是没醒。
    八月,立秋,热意未退,金叶满堂,顾煜依旧未醒。
    四个多月的时间,阚云开仿佛习惯了周而复始的驱动,顾煜床前的花瓶一日未缺鲜花,从风信子换成百合,再变成三色堇。
    她常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写论文,休息时刻,便拉着顾煜的手说会没营养的话,期间,顾煜的手指、眼眸给予了几次正面回应。
    她想,他大概也是能听到的,或是嫌她啰嗦话多。
    卷宗尘封,云纹金扳指的事情没有线索下文,阚云开心中的疑影不散,可又不得不放弃探索。
    从四月起,阚云开持续留意刑熠泽的动向,又怕自己势单力薄会出意外,权宜之计,她将此事精简告诉封维,略去顾煜在事件中的定位。
    车水马龙,纵横交错的都市,隐藏其中并非难事。刑熠泽销声匿迹,再不见他的身影,偶有几次现身,是在养和疗养院陪伴骆颂芝。
    阚云开偶尔也会去疗养院看望骆颂芝,并且帮她续缴下一年的治疗陪护费用。
    那位贪吃红薯的阿尔兹海默症老人已于去年十一月长辞人世,她的孙女美美从国外赶回,操持举办老人的葬礼,也算圆了老人思念之苦。
    九月中旬,开学事忙,阚云开能在医院陪伴顾煜的时间大大减少,但无论多晚,她还是每天会来病房与他单方面聊会儿天,或是分享喜悦,或是委屈低吟。
    周末偷得清闲十分,阚云开一早从公寓出发,在街角的花店挑选了几支尚含露水的淡白色铃兰,让店员用浅紫色的包装纸悉心束好,放在副驾,开车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医生正调试检测仪,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动作明显一滞,随后继续旋动按钮。
    从前都是楚牧带着医院实习生来调整设备,阚云开凝疑几许,问:“您好,请问最近顾煜的治疗方案是有变吗?”
    医生“嗯”了声,并未多说,面对仪器接着处理。
    阚云开问:“那他的情况有好转吗?”
    医生说:“没有。”
    同一时间,阚云开蹑声靠近,拉下所谓医生覆于面部的口罩,她惊诧道:“是你!”
    刑熠泽手持注射器,针管里的未明液体流动,针头即将插|入留置针管。
    阚云开丢下手里的鲜花,不顾针头锐利,抢夺那枚注射器,却被刑熠泽一把推倒在地,额角撞到床角,丝丝血液涌动,手肘也被泛起的铁皮擦破。
    摔倒时,她拼命抓住刑熠泽的衣角,刑熠泽受力身子后仰,倒退两步。
    阚云开顾不得伤口疼痛,挣扎抱住刑熠泽的腿,阻止他向前,朝门外求救大喊道:“快来人啊!”
    楚牧的办公室就在隔壁靠左第二间,听见熟悉惊慌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病例,大步流星朝病房走去,身旁的三名实习生跟随脚步出门。
    刑熠泽抬脚踹在阚云开心口,迫使她放手,再不注射就要来不及了。
    楚牧冲进病房,眼见阚云开死死抱住那人的膝盖,血液流向面颊,不言其他,上前将人制服,打落他手中的注射器,命人报警。
    其余两名实习生从旁协助,刑熠泽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不甘骂道:“我要他死!”
    另一名实习生扶起阚云开,从办公室取出药箱帮她消毒缝合额角的伤口,准备带她去放射科检查胸口是否有内伤。
    顾煜蓦然呼吸不畅,胸腔起伏不定,阚云开潸然嘶哑对楚牧说:“他刚才动了那些仪器。”
    楚牧快步上前,核查相关仪器数据。
    警察迅速赶到将针管送检,鉴定部门很快对注射器中的不明液体进行成分检测,其中含有近1g的致死重金属物,钅它。
    警察向楚牧简单了解情况,将刑熠泽带走,警察说:“阚小姐,你可能需要和我们一起回公安局了解情况。”
    顾煜情况未定,阚云开做完ct不愿离开,楚牧说:“我随时和你联系,顾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顾煜身边不能离人,楚牧通知封维相助,奈何封维正在参加学术会议,并未听见声响,他又拨通了夏知遇的电话。
    夏知遇得到消息,没有犹豫半刻,与客户致歉抽身,立刻赶去公安局。
    到达之时,阚云开已做完相关笔录,刑熠泽暂被拘留,等候后续立案调查。
    阚云开额角手臂伤口狰狞,夏知遇忧心问:“阚阚,有没有事啊?这伤不会毁容吧。”
    阚云开摇头,“没什么,那人已经被抓了。”
    夏知遇是个急性子,今天却表现得沉稳冷静,不着急追问事由,她扶着阚云开从二楼转角电梯下楼,缓步走向停车场。
    正准备打开车门,阚云开接到楚牧的电话,脸色骤然变得严肃怔松,看不明悲喜。
    “你怎么了?”阚云开失魂不语,夏知遇拉了拉她的手臂,“说话啊。”
    阚云开牙齿颤栗,断断续续地说:“楚牧……说……”然后又噤了声儿。
    夏知遇急了,心底不安,“楚牧说什么啊?”
    “他说……他说顾煜醒了。”
    作者有话说:
    喜事,因此,拥有红包
    文中*内容,改编自百度百科
    第四十三章
    悲喜反转, 情绪叠加,无处安放。
    阚云开扶着倒车镜缓缓蹲在路边,手肘的擦伤拉扯, 隐隐作痛,她垂首怔望着石子路面的青黑胎痕, 抽抽嗒嗒地啜泣着, 眼泪凌空坠落, 散在鹅卵石边。
    喜悦,委屈,无措, 碰撞交织化为无形的蚕茧, 裹挟着知觉, 想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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