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封收回眼神,瞥了下眼前的段翱翔。
那一眼是纪封惯有的嘲讽式看人,把段翱翔看得又是不甘又是愤愤,偏偏他不想走,只能在心里骂自己犯贱。
“正好我有事问你。”纪封没管段翱翔脸上五彩纷呈的表情变化,直接说道。
“你有事问我,态度是不是应该谦和点、友好点?”段翱翔不服气地想为自己争取一个好态度。
纪封又瞥他一眼,眼神比刚刚的还气人。
“少废话。我问你,那天在酒会上,我有事在谈没跟在许蜜语身边时,她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段翱翔想吊胃口:“哦,你想问这个啊。确实好像是发生了点什么,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对我态度好点。”
纪封不耐烦地又瞥他一眼,起身就走。
他什么时候对这个吊儿郎当的货低过头?
但段翱翔在他背后说道:“呵,真够硬气的!给我低回头你能死啊?那你就永远别知道那天许蜜语是怎么被欺负的吧。”
这句话定住了纪封脚步。
纪封挣扎了一下,还是走回原来的位子坐下。
他高傲地翘起二郎腿,高傲地把手臂抱在胸前,高傲地仰起下巴,问段翱翔:“到底怎么回事。”
段翱翔好像终于发现能够拿捏到纪封的密码,前所未有地硬气道:“态度,对我的态度!”
纪封深吸口气,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放下翘起的腿,收了收高昂起的下巴:“麻烦你告诉我,那晚许蜜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翱翔本想多涮一会儿纪封的,以雪这么多年一直被他高傲打压的前耻。可是看到眼下的纪封,眼底里满满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可以无限委屈自己的决心,他一下就涮不动他了。
他甚至有点羡慕纪封,也有点羡慕许蜜语。他纳闷自己怎么会同时喜欢这两个人?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告诉纪封:“那晚许蜜语被一群富太太精神群殴了,那些富太太羞辱了她。”
他把当时看到的情形描述了一下。
纪封握紧了拳头。
“老纪,那里面有人很了解许蜜语的过往,当众说出她曾经离过婚,也知道她正在和老板交往,于是告诉那些碎嘴子的太太们,说许蜜语是靠着出卖身体睡上司才混进那个场合的,还带头领着那些富太太七嘴八舌地嚼舌头根子说许蜜语配不上你、她是靠着心机拿下你之类的。”段翱翔对纪封说道。
纪封听完这些话看着段翱翔眯了眯眼,眼神森冷到可怕。
段翱翔立刻向后一缩:“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最近洗心革面可没干什么坏事,你有气可别冲我来!”
纪封还是盯着他,盯得段翱翔害怕得都想要拔腿逃走了。这时纪封忽然冷硬地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段翱翔一下懵了,“啥?”
“你刚才对我说了啥?谢谢我??”段翱翔整个人都懵逼起来,“我靠,有生之年啊!你纪封居然会对我段翱翔说谢谢!”
纪封看着他,比刚刚表现得流畅些,又谢了一次:“对,我说谢谢你。谢谢你那晚帮她解了围。”
段翱翔一下更懵了,然后笑起来,笑得哈哈哈哈地直拍桌子说道:“你,又说一遍谢谢我?哈!你纪封,有一天能连续对我说谢谢我?!他妈的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纪封皱起眉,很嫌弃地瞥了段翱翔一眼,起身就走。
一直侯在角落里的薛睿看到老板起身,赶紧跟上。他路过段翱翔时看着他边拍桌子边狂笑,忍不住小跑两步追上纪封,小声地问:“老板,段总他没事吧?怎么笑得跟范进中举了似的,要发疯一样啊?”
纪封很嫌弃地回头白一眼段翱翔,没好气地说:“他能有什么事?成天傻了吧唧的。”
从段翱翔那里了解了酒会那晚发生的事情以后,除了对那些嘴贱富太太们愤怒,纪封对自己也很自责。
他回想许蜜语当时曾对他说,有人嘲笑她觉得她配不上他。他那时只觉得是她太过于敏感了,就像自己给她买件好衣服买个好包,她都要躲起来暗暗自卑一下,所以也许别人对她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因此酒会以后他一直也没有专门去调查一下,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天看到了段翱翔,索性就问了他一嘴。却没想到许蜜语当晚遭受的是那样一番过分的羞辱。
而那晚,在她被那群刻薄又肤浅的女人那么过分地评判过后,他不仅没有及时关怀体谅她,甚至他还觉得她跟他吵架吵得莫名其妙,分手也分得不可理喻。
每想到这里,纪封的心就像被刀尖扎了一下。
他认识到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合格体贴的恋人。
他决定要让当初羞辱到许蜜语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他得让人知道,她们那么放肆评价的女人,是他纪封小心放在心上的人,谁也不可以轻视和欺负她。
他开始调查那一晚酒会相关的事情,他想知道,那晚究竟是谁那么了解许蜜语,又为什么要带头说许蜜语的坏话。
他通过一些关系和手段,要到了当晚出席酒会的人员名单,也要到了他不在许蜜语身边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通过方方面面的调查和印证,他确定那晚的作祟者是一个叫鲁贞贞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正是许蜜语前夫的现任妻子,也是这位前夫曾经出轨的对象。
纪封看着这个调查结果,拳头硬了。他还记得这位出轨对象曾经不止一次来酒店闹腾过许蜜语,而那时许蜜语还在客房部。
他冷笑地想,这世道也真是越来越奇怪,勾引别人丈夫出轨上位的小三,居然有脸有底气对原配没完没了地下黑手。
他想既然许蜜语不愿意和他们多纠缠,那就由他来给她出这口气吧。
查出结果的当天,纪封就在星纪集团内下了一道禁令,直接停掉了旗下所有酒店和聂予诚所在公司畅漾旅游的旅客入住接口,不再接待他们旅行公司的任何旅行团和游客。
除了自己的酒店,纪封还跟几个其他品牌同档次酒店的老板做了条件交换,于是几个其他品牌的五星酒店也一起停掉了畅漾旅游的入住接口。
而这条禁令很快就显现出了成效。很多通过畅漾旅游下单的高端游客住不到五星酒店,只能退而求其次住进中低端的宾馆,这种消费降级的体验令他们非常不满意,于是开始纷纷取消和聂予诚所在旅行公司的绑定和合作,转而投去其他旅行公司或者旅行社。
畅漾旅游的总经理胡图看着陡然下降的业绩收入,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纪封,怎么好端端地就招来不合作的天降横祸。
他几次都主动想找纪封谈一谈,可惜求路无门,纪封并不给他见面的机会。
纪封的态度让胡图更加紧张起来。
他明白尽管自己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纪封,但这个得罪纪封的事,一定是个,很要紧、很要紧的事。
第89章 雨夜下相拥
胡图被公司下滑的业绩搞得觉都睡不好,偏偏连纪封的影子也约不到。几次三番地托关系求人帮忙从纪封那里探口风,纪封终于肯通过他的助手薛睿松了个口。
这位薛助理通过中间人给带回的提示就只简单一句话:让你太太好好想想酒会那晚发生的事。
得到这个宝贵提示的胡图,立刻驱车回家,把正坐在按摩椅里享受的太太一把揪出来,让她好好想想那晚酒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胡图太太起初还不当回事,胡图严厉地呵斥了她一顿,讲出公司现在面临的危机境况,让她清醒点看明白他们的处境。胡图太太立刻开始认真想起来。
想来想去,她一拍巴掌:“这个纪封这么断我们家财路,会不会是因为鲁贞贞啊?”
胡图皱眉问道:“鲁贞贞?她有资格去那个酒会吗?”
胡图太太心虚地说:“她一直求我,说想见世面,我就想办法把她带进去了……”
“蠢货!”胡图立刻大声训斥太太,“你都是我强行带进去的,那个鲁贞贞她有什么资格去?她配吗?你把她带进去,连带着你和我的身份都一起跟着跌份儿!”
胡图太太被呵斥得不敢做声。
缓了缓,胡图让她把那晚鲁贞贞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赶紧都说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得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吗?”
胡图太太赶紧把那晚的情况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鲁贞贞她说了许蜜语的很多坏话,大家被她引着就一起嘲笑了许蜜语。”顿了顿她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哦对了,你别说,许蜜语在男人身上还真是很有本事,那晚啊,先是有一个帅哥过来替许蜜语解了围,后来又有一个帅哥过来搂着许蜜语离开。看样子后面那个帅哥应该就是纪封。许蜜语这女人哦,不得不说真是有一套的,除了酒会那两个男人,就连聂予诚到现在,虽然跟鲁贞贞结了婚生了孩子,也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呢!”
胡图听完一切,气得举起巴掌,狠狠吸了两口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把巴掌挥出去。
“败家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碎嘴讲八卦?你看不清楚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女人讲许蜜语的是非,纪封才会切断和我们旅行社的合作来经济制裁我们!行、行,你继续讲吧,把公司讲破产,然后你和我一起去喝西北风吧!”
胡图太太立刻害怕起来,慌慌张张地问:“那怎么办?要不……我联系一下许蜜语吧!以前她总来给我送卤肉,还经常帮我按摩,我跟她说让她告诉纪封撤销不合作的禁令,这点情面她应该还是会给的。”
胡图只觉得血压往头顶冲。他指着太太就骂:“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蠢?你哪来的脸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你现在是需要求人家许蜜语帮忙,不是要拿曾经她伺候你那点事来当交情!”
胡图太太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喘,出去外面时挺胸抬头的太太范儿完全都被杀没了。
胡图缓了缓,对太太说:“我现在知道纪封是什么意图了,他就是要给许蜜语出气。想让许蜜语出气,看来就得你们去给许蜜语道歉。这样,你联系一下鲁贞贞,你们都去跟许蜜语好好道个歉。”
胡图太太小心翼翼说道:“鲁贞贞肯定不会去给许蜜语道歉的……”
胡图暴怒吼道:“她不去,许蜜语出不了这口气,纪封切断合作,我的公司等着赚不到钱、破产倒闭,那你就等着跟我离婚、后半辈子做个穷光蛋好好地穷死吧!”
胡图太太吓坏了,赶紧从沙发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去给鲁贞贞打电话,好说歹说地让鲁贞贞明白现下公司的境况,让她去给许蜜语道个歉。
但一向巴结她的鲁贞贞,这次居然强硬地先挂断了电话,表示死也不会去给许蜜语低头道歉。
胡图太太战战兢兢地把这个结果传达给胡图。
胡图愤愤责骂她:“废物!除了花钱什么都干不好!”
靠他太太联系鲁贞贞这条路没走通,他直接找来了聂予诚,并对他当头怒斥:“你真是娶个好老婆!”他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聂予诚,并给他下了通牒,“聂予诚,我把畅漾旅游的股权买下来,花了我所有的积蓄,我不允许它就这么慢慢垮掉。我把你提到副总,在合同里对你也是有条款约束的,如果你没能让旅行社持续盈利,得你自己掏腰包来赔偿这个损失,这你应该记得很清楚。所以今天这事,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赶紧让你老婆去道歉,否则因为这事给公司造成的所有损失,都算你们的,你们自己赔吧!”
聂予诚知道前因后果后,从胡图家出来,坐进停靠在马路边的车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对许蜜语感到心疼和抱歉,对鲁贞贞、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疲倦与厌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错步步错,把生活一点点过成眼下样子的。
回想离婚前,他因为心烦焦秀梅又来捣乱,站在酒店镜子前刮胡子,把自己下巴刮出一条血口子。那时许蜜语紧张地跑过来看,又是吹气又是找棉签给他擦伤口。她紧张他、又讨好他让他别生气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似的。可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般。
他抹掉眼角跑出来的水珠,狠狠熄掉烟,开车回家。
到了家鲁贞贞还没睡,母亲也来了。她们正在因为看孩子的事情大声吵架。鲁贞贞怪他母亲手伸太长什么都要管,母亲责骂鲁贞贞是骗人的妖精,结婚前对自己千依百顺,结婚后就变脸处处和自己对着干。还说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就不该让儿子和前妻离婚。
聂予诚看着两个女人吵得谁也不让谁,瞬间有对这个世界厌烦透了的感觉。
等她们吵够了,母亲临走前对他放下一句狠话:“要不是因为孙子还小,我一定让你和她离婚!”
聂予诚走进卧室,孩子正在睡觉。他把鲁贞贞叫到客厅来。
鲁贞贞冲他埋怨:“你妈刚才那么说我,你就干站着听,也不帮我说两句话!”
聂予诚懒得理她,直接交代她说:“明天早点起来,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斯威酒店。”
鲁贞贞立刻竖起尖刺似的声音问:“去干什么?”
“去向许蜜语道歉。”
鲁贞贞尖叫:“你们想得美!这不可能!”
聂予诚冷冷地看着她,平静地说:“好,你不去道歉的话,我们就立刻离婚。”
鲁贞贞看着聂予诚不怒不愠的表情,那平静的样子反而更叫人忐忑,因为那表情背后是巨大的决心。
她害怕了。
纪封的行程表上,第二天应该早早起床,准备去外地出差。
所以前一晚他打算早点躺下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