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伸手给他擦了,“好了啦——”
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男人,这一题超纲了。
她干脆亲了上去,把那一滴眼泪亲掉。
莫旷枫漂亮的眼尾垂下来,眼睛里波光粼粼,像是被风搅乱的湖水。
“你辛苦了。”莫旷枫最后只说,他环住纪舒,回应她的吻。
......
时间兜兜转转已经过了三个月,众人都从当初的震惊中渐渐平复。
第二天,正是法庭宣判的日子。
巧的是,童飞的案子和冯光耀的案子恰巧安排在一天宣判。
整个法庭外全是媒体,甚至还有不少外国媒体。
媒体记者们两个案子都要采访,压力不小,却各个都面露兴奋。
光耀建筑的案子是大案、要案。
三个月过去,事情都已经查清。
冯光耀原来早就涉*黑,在三里坡的项目里,光耀建筑竟然修筑了一条长约五公里的地下通道,密道的出口也十分隐蔽,在一个废品处理站中。
这也是冯光耀的人把莫旷枫放入三里坡全封闭密室的途径。
正因为如此,纪舒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密道,只能暴力破墙。
莫旷枫也不是第一个被冯光耀关进密室中的人。
难怪他出事前事业顺风顺水,他一直利用非法手段进行拿地、施工、解决纠纷。
光耀建筑的工人们也是因此而十分害怕他,根本不敢站出来揭穿他。
如果不是上次冠华小学的事情闹到国际上了,搞不好冯光耀真能平稳度过危机。
更不谈,经过核查,光耀建筑的所有项目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偷工减料。
“豆腐渣”工程这个词也被媒体们疯狂使用,宣判前,报纸上就长篇累牍报道过了事件的惊险经过。
要不是那时候互联网还没普及,纪舒和莫旷枫就该承包热搜半个月了。
判决书内容很长,苦主们和家属们、记者们把法庭围得水泄不通。
纪舒和莫旷枫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听着法官一字一句宣读判决书。
法官铿锵有力的语调诉说着冯光耀犯罪集团的罪行。
然而冯光耀已死,尘归尘、土归土。
这次审判的是冯光耀犯罪集团的骨干们,一共牵连了大概近百人。
其中,被判10年以上的就有20多人。
纪舒深思,自己这次端掉冯光耀虽然危险,却十分有必要。上辈子,冯光耀都没这么胆大包天。
如果放任不管,天知道他要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继续壮大的话,纪舒未必能在未来和他对抗。
庭审结束之后,众人又一窝蜂冲出去看第二场童飞的重婚案的宣判。
纪舒和莫旷枫也朝着那边走过去。
“当时绑你的人判刑15年了,可还满意?”纪舒悄悄顶一顶莫旷枫的胳臂。
“其实谁绑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刚出门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就在三里坡那边了。”
莫旷枫耸耸肩,“事情也算尘埃落定。可惜冯光耀已死,不然我倒是真想看看他今天的表情。”
纪舒摇摇头。
“某种意义上,他真算对了。活着对他就是失败,是长期的折磨,倒是不如死了干净,他就是这样的人。”
莫旷枫忽然转身,搂住纪舒,在她耳边说:“你为什么对冯光耀这么了解呢?他的很多犯罪事实,都是庭审后公布出来的,可你却好像一开始就猜到他这么罪大恶极一样。”
“呃呃——”
又来了,这家伙又来了。
纪舒背后又是一阵冷汗。
奈何莫旷枫就是这么蜻蜓点水,再往深处他也不说了。
莫旷枫嘴角微微一提。
幸亏郭飞霞冲了出来,缓解了纪舒的尴尬。
“走走走!童飞的案子我们要抢个好位置。”
不同于已经死去的冯光耀,童飞的案子里,被告人可是活生生地在被告席上呢。
郭飞霞手底下的实习生小曹已经提前给大家留好了位置。
罗倩倩穿着一件黑色的女士西装,表情肃穆。
法庭内不准拍照,记者们都用笔记本在记录着。
童飞一开始是愤怒,然而到了宣判这一天,他早就能料到结果了。
因此,他默默低着头,面如死灰。
他的律师已经提前告诉过他,这次他赢官司的概率很低——没办法,纪舒他们的证据实在是太充足了。
至于童飞重婚的对象周翠芬,因为一开始童飞对她确实有欺骗的成分,虽然有罪,却不是主犯,会择日再判。
当法官宣布判决的时候,罗倩倩激动地站起来,对所有人鞠躬。
远远地,她和纪舒对望一眼。
这些年,两人之间的隔阂慢慢被构建出来,却也慢慢消解了。
隔阂的起因是罗倩倩的婚姻,而两人重新建立连接的契机也是这不幸的婚姻。
等人群散去,罗倩倩走到纪舒身边。
钱桂君、纪舒和罗倩倩三个人抱在一起。
这不是一个人的胜利,也不是纪舒的胜利,而是所有挣扎在不忠婚姻里勇敢女性的胜利。
“虽然童飞只坐两年牢,但这已经是法律规定的最高刑罚了。”
说完,罗倩倩握住纪舒的手,“谢谢你。”
纪舒点头:“重婚罪最高判两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很棒了!而且案子影响很大,宣传效果很强。”
这时候,人群里出现了一个身影,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人很瘦。
“罗倩倩,你还,记得我吗?”
女人先对罗倩倩说,然后转头看向纪舒,“纪舒,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纪舒仔细看那个女人,半晌,才惊讶道:“你是……粗纱车间的……”
这女人纪舒有印象,可是实在叫不出名字。
“我是张月梅。”
这么一说,两人都想起来了。
张月梅也是二厂里有名的小美女,虽然不如纪舒的“厂花”名头大,却也有很多追求者。
可是眼前的女人像是一个干瘪的梅子,皮肤粗糙,脸色蜡黄,没想到竟然是应该才二十四五的张月梅。
张月梅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笑了笑:“我是特意来看宣判的。罗倩倩的事情,我一直关注着呢。”
罗倩倩问:“你……难道?”
张月梅也不掩藏:“是的。我丈夫也出轨了。他是公交司机,后来下海跑大车,和童飞一样,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90年代,大车司机赚钱,养小的不少。
罗倩倩握住张月梅的手,“告死这些狗男人!不过,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好吗?小张,我们女人还是要靠自己站起来。”
“嗯!我其实几个月前就关注报道了。我丈夫也看了,吓得立即和那个小的分了手。所以我没证据能告他,不过我已经离婚了。”
张月梅说完,深深对纪舒和罗倩倩、钱桂君鞠躬。
“谢谢你们。同是二厂人,你们三个各有各的活法儿,最后都活出花儿了。不是你们,我们这些女人,苦楚谁懂?现在大家都知道出轨可能要坐牢的,这是功德一件!”
罗倩倩眼角一红,她呢喃着:“我哪里活出花儿了?纪舒和桂君才是呢。桂君的小说听说都要出版了。”
张月梅拉住罗倩倩的手,“你开的袜子铺现在生意那么好!而且你多勇敢啊!还上电视台呢,大家都叫你女战士呢!不是你的鼓励,我也不敢离婚。这不叫活出花儿了吗?”
罗倩倩抿嘴,微微点头。
“谢谢你!小张,有空来找我……”
庭审结束之后,纪舒出了法院。
她深深回头看了一眼。
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
1994年,金秋十月。
海市的和平饭店花园里,花团锦簇。
“快快快!赶紧去拍照,你知道吗?听说今天那个女摄影师特别厉害,自己开了婚纱影楼的,给所有宾客免费拍呢!”
几个建义建筑工作的白领女孩说着,就往人群里挤过去。
“别着急,排队,都拍——”
一面极为漂亮的粉色玫瑰花墙面前,站着穿着橘色毛衣的摄影师,田秋。
饭店门口,挂着一副婚纱照,自然也是田秋的手笔。
婚纱照上,一个大气优雅的女人,穿着蕾丝白婚纱,和一个穿着燕尾礼服的英俊男士站在一起。
两人没有摆出常见的那种女士依偎着男士的姿势,而是并排而立,手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