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仍旧在安睡,听见这边声响也只是翻了个身,没有醒来的意思,程水北就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爸爸吃完了早饭。
“谢谢你啊,小北。这素不相识的,你又是救命又是照顾我们……我该说什么好。”
程文秋病中脸色不好,整个人都是惨白虚弱的,靠在床头,向不停照顾自己的程水北言谢。
程水北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接着撒谎:“这有什么啊程叔,我从小流落在外吃的苦不少,别人对我一点儿好我都不会忘。大家都不容易,互帮互助。吃了程南的鸡蛋,我早就把你们当一家人了,我也姓程,老本家嘛!”
程水北有些心酸,他现在和爸爸的联系,竟然只能称得上浅浅的“老本家”三个字。
可看着父亲和哥哥逐渐好起来的样子,他又不敢再多奢求什么。
在一起,能看见,就好。
程文秋久病,精神一直不大好,程水北第二天就来到主治大夫的办公室,以亲戚的身份套来了爸爸的病情。
医生说:“一氧化碳中毒这个事,调理几天就好了,倒是他肺上的老毛病,不能再拖了。”
他那时候小,跟妈妈离开程家的时候连程文秋生病了都不知道,最后一次听见爸爸的消息,还是放学回家后妈妈若无其事的一句:“你爸病死了。”
看着手里缴完费仅剩的八十块钱,程水北的心里深深地烙下了什么。
白天程文秋醒来就坐在床上愣神,程南精神没怎么恢复,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程水北在病房里也没什么事情做,索性安顿好父子俩,还回到报刊亭去帮张老头的忙。
医院、报刊亭两头跑,小程累也累得快活。
唯一麻烦的就是吃饭。
程水北自己可以瞎对付两口,吃点方便面、盒饭,可是程南还小,程文秋又是病人,不能跟他一样随便吃吃。
程水北只好中午借着他煮泡面的那个小锅做点吃的,再一路提到医院里来,样子不好看,胜在有营养,都是他独居时候学来糊弄自己的。
第三天的时候,程南彻底躺不下去了,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拿着小饭盒去医院食堂打了饭,程水北到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吃上了,程南还给他也打了一菜一汤。
抱着盛满小米粥的塑料碗的时候,看着和自己一样猫着腰凑在凳子上吃饭的父亲和哥哥,程水北重生以后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
好在救护车去的及时,程水北救的也及时,父子俩在医院躺了四五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程南满世界地蹦跳,闹着要回家。程水北又跑了趟收费处,确认费用都缴清了,医生也说没什么大碍了,这才替他们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程水北起了个大早和程南一起收拾东西。
他这几天都睡在病房里,除了头一天夜里坐着看护父亲哥哥睡不着觉,其他时候都听程文秋的话,和程南挤在一张床上休息。
程南人小,本来就和程水北有交情,在一起睡了几天更亲近了,一口一个“程水北”地叫着。
程水北故作正经地问他为什么不叫自己哥哥,程南梗着脖子和他讲道理,说自己是家里老大,没有哥哥。
没有哥哥,有个弟弟。
程文秋嗔怪儿子:“哪儿来那么多歪道理。”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道理,程水北笑着拧了他耳朵一下,也就不多计较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同走回去,程水北把爸爸和哥哥送回家里,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的时候,程文秋叫住了他。
“小北,我听张大爷说你平常就睡在报刊亭里……要是不嫌弃,你就到家里来住吧,和程南睡一个屋子,我帮你收拾收拾。”
程文秋说话的时候,程水北正走到葡萄架底下。阳光透过叶子,晃在他的眼皮上。
有那么一瞬间,程水北窥见了光明。
……
当天晚上,程水北就抱着自己不多的行头,住进了程家的小院子。
父母从前居住的朝南的主屋,现在也是程文秋一个人在住。
小时候兄弟俩住东边的那间小屋,现在的程水北,又一次踏进了这间屋子。
程文秋提出让程水北睡大床,要把杂物堆里的行军床收拾出来给程南住。程水北赶紧拒绝,揽着哥哥,扬言和小孩子挤一挤蹭点朝气就行。
程南年纪小,凡事都图新鲜,也跟着起哄,一口一个“我要和程水北睡一起”,程文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只好应了。
程文秋在床头桌子上添了两碗白开水留给俩人夜里喝,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留下程南,拉着新来的朋友转个不停。
“这是我问同学借的漫画书。”
“墙上贴的是我之前得的奖状。”
“我还会吹口琴呢,你要不要听?”
“这个看起来是桌子,其实是妈妈留下的缝纫机,厉害吧?”
“程水北你把东西放在这个柜子里吧,我们一人一半!”
“程水北你睡外面,我喜欢靠着墙。”
“程水北,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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